晚上，查小肆先去洗澡。陸瀟笑坐在沙發上一邊摸著糯糯一邊看手機。糯糯翻著雪白的大肚子躺在陸瀟笑旁邊，時不時哼一聲，看上去毫無“節操”。
    新買的小夜燈已經在床頭按好。試燈的時候，查小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隻硬硬的“貓爪”，喜歡的不得了。
    如果早知道這燈是陸瀟笑買給他的，也許好多事都不是今天的樣子。“沒有如果的現在，沒有現在的如果”，這是魚珊寫在本子上的一句話。查小肆在心裏默默的說了一遍又一遍。
    門外幾下輕輕的敲門聲把糯糯驚起，陸瀟笑站起身開門，她不情願的喵了一聲。
    打開門，是查小伍給他們送糖水。陸瀟笑剛接過那一大碗晶瑩剔透的雪梨糖水，查小伍轉身就要走。陸瀟笑咽了咽口水，潤了潤嘴唇，叫住查小伍問了一個問題。
    查小伍聽了這個問題之後笑的酒窩都快炸開了。笑了有一會兒，查小伍回身關上門，伸出手指勾了勾，陸瀟笑馬上把耳朵湊過去。
    “很久很久以前，我們打了個賭，如果他喜歡的人這樣叫他，他就會情路坎坷，愛而不得。”查小伍故弄玄虛的樣子看上去和查小肆一樣沒正經。陸瀟笑一時也辨不出真假。
    “啊？！你們幾歲就開始下這種賭注？”陸瀟笑一臉詫異的看著查小伍。
    “幾歲無所謂，他之前從來都沒在意過。”查小伍拍拍陸瀟笑的肩膀，意味深長的眯著眼看著她同桌。離開房間關門前對著陸瀟笑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
    陸瀟笑眼看著查小伍離開，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壓著眉毛抬著眼，咬著嘴看了看洗手間的門，突然笑起來。
    洗澡的查小肆什麼都沒聽到。在他耳畔嗚咽著的，是從頭頂滑下的溫潤水流。
    站在碩大的蓮蓬頭下，查小肆一直在想，該讓陸瀟笑叫自己什麼呢？
    這麼多年了，他一直認為那無非是一個他和他姐之間的無聊玩笑，從未在意過。可他每次聽陸瀟笑那樣叫自己，都會不知為何的緊張。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不想陸瀟笑那樣叫自己。而且越來越後悔自己當時為什麼同意和他姐玩這種無聊的遊戲。
    查小肆關掉水忍不住歎了一聲。他擦幹身體，圍了一條浴巾在腰間，走到鏡子前看自己。
    這個眼神時而躊躇，時而期冀，時而失望透頂的人，還是查小肆嗎？水霧漸漸把鏡子鍍上一層毛毛的質感。查小肆擦掉一層又立刻暈上來一層。
    那年查小肆和查小伍十二歲，他們打了一個賭。
    查小伍說查小肆喜歡的人一定會叫他“小肆”。查小肆覺得他喜歡的人，一定是驚為天人的容顏，空穀幽蘭的品性。絕不會如此庸俗！
    查小伍不服，就說如果他喜歡的人叫他“小肆”，那他一定情路坎坷，愛而不得。
    查小肆在鏡子裏似乎看見了那個十二歲，一臉驕傲，滿眼乖張，嘴角拽的一塌糊塗的男孩兒。他怎麼可能會在意這種事！
    做個少牽少掛的好人，是查小肆的理想人生。
    可如今呢？連別人睡一下陸瀟笑的床，自己都免不了要酸上一陣子。他好像刹那明白了他爸說，“你媽她離不開我”這句話時的那種自信。那是一種因愛而生的依賴。
    查小肆站在鏡子前，轉身靠在洗漱台上。發梢凝住的水珠順著雪白的後頸流下來，一點點打濕剛剛擦幹的皮膚。
    不知是不是發燒時燒掉了太多力氣，還是這些日子的等待消耗了過多能量。查小肆居然一個腳滑，摔倒了。
    摔在地上的查小肆忍不住“哎呀”一聲。陸瀟笑在房間裏本來就不放心，他其實是想陪查小肆進來的，但又覺得不妥。所以查小伍一走他就已經站在門口。結果還真的等來了這一聲喊。
    陸瀟笑推開門就衝進洗手間。坐在地上的查小肆，十分慶幸自己是圍好浴巾才開始胡思亂想的，不然這次真是吃了大虧了！怎麼可以讓他先看了個究竟！
    “沒事吧？”陸瀟笑急匆匆的蹲在查小肆麵前，查小肆白玉一般的身上滑著幾顆剔透的水珠。水珠順著身體的曲線，一點點下滑。直至落至腰間圍著的浴巾上，消失了蹤跡。
    陸瀟笑直直的看著，查小肆心裏“砰砰砰”的聲音越來越大，他感覺陸瀟笑應該就快可以聽到了。
    在氤氳溫熱蒸汽的密閉空間裏，查小肆和陸瀟笑的臉都紅了。漸漸，查小肆細膩的皮膚在蒸汽中泛起微微的粉色，那顏色似一顆似熟未熟的桃子，看上去無比撩人。
    “我沒事，你可以進來洗了。我先回床上等你。不是！我先回去。哎！”查小肆語無倫次的紅著臉扶著陸瀟笑的肩膀起身要走。
    陸瀟笑聽著查小肆的胡言亂語，雙手扶起查小肆，濕潤的手掌觸碰著查小肆也濕漉漉的皮膚，是一種說不出的觸感，讓人有些意亂神迷。
    “沒摔著吧？”陸瀟笑扶著查小肆到床邊，彎下腰看著那張粉紅的臉。
    “沒有。你去洗吧。小心點兒。”查小肆坐在床邊，眼神少有的閃躲。
    陸瀟笑點點頭，把糖水放在查小肆手邊。轉身離開的時候竟有些戀戀不舍。
    “我很快回來。”陸瀟笑站在門口對查小肆揮揮手。
    “你快點！我等你喝糖水。”陸瀟笑對著他微笑著點點頭。
    陸瀟笑離開的時候，查小肆坐在床上，像個害怕孤單的小動物。這好像已經不是他最初見到的查小肆了。
    那日那個滑著滑板的少年，在校園裏乘風破浪一般，全校的人都注視著他。有的人為他鼓掌，有的人含著手指打著口哨，有的女生已經臉紅心跳。
    而他，卻依舊像個在雲中自在嬉戲的神仙，他的眼中，他的心中，隻有麵前的無盡的路和耳邊徐徐的風。
    那個從二樓教室就可以看的出白到發光的少年，那個眸子裏散發出的光芒凜冽如冰雪寒風的少年，那個麵如仙君瀟灑不羈的少年。如今，在他麵前竟羞紅了臉。
    他記得那日，自己看著少年的身影，是笑著的。
    那是他夢中的自己。
    自在如風，不羈如雲。
    陸瀟笑走近鏡子，伸手抹去那一層水汽。還好，如今鏡子裏的自己也是笑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