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夜色降臨，四處霓虹燈亮起。若是在古代，應該被稱為“夜市”。
    裴備身著定製的手工西裝，頭發用啫喱三七分一絲不苟地梳至腦後。若是走在街上，也能被二次元說一句“A爆了”，在小說裏，大約就是“霸道總裁愛上我”裏的男二——迷倒萬千讀者卻唯獨女主不愛的那種人。
    他深吸一口氣，在侍者的躬身中走出酒店大門。
    司機今天請假，距離約見的地方隻有幾步路，走到地下室開車出來不如直接步行過去快。
    他總是隔著玻璃觀看街邊的風景，已經很少這樣獨自走在街上，匆匆擦肩而過的行人都有了幾分陌生而又親切的感覺，微微緩解了他的緊張。他的相貌已經足夠引人注目，在這看臉的世界裏，這一身不顯山不露水的低調奢華竟而真的有種詭異的“低調感”，就像是高聲喊“我要讓全世界知道我很低調”的反效果。
    他調整好呼吸，慢悠悠進了另一家酒店。另外兩個人已經坐在訂好的位置上等他，於是他微微向兩人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就直接坐下準備點餐了。
    裴備要見的另兩個人分別是一男一女，男的也是一身西裝革履，帶著金絲眼鏡，全身上下找不到一根多餘的頭發絲，而女的相貌沒有驚心動魄的美感，但是從衣著到飾品都體現著尊貴和品位，舉止得體大方，知書達理，明顯不是攀上高枝的喜鵲。
    男的向雙方介紹：“小裴，這位就是我的未婚妻，顧容央。”裴備握住了女士伸出的手，自我介紹：“我是安哥的大學同學。”
    顧容央笑著說：“裴先生你好，總是聽安哥說起你。他之前奮力拚搏的時間，都是多虧了你們這些好友的幫助。我也很感激你。”
    “顧小姐客氣了，我幫朋友是應該的，那時安哥還沒有認識顧小姐，顧小姐不用言謝。”老子跟安哥打拚的時候還沒你呢，你老幾啊替他說什麼謝。
    顧容央笑容僵了僵：“我認識安哥的時候，他已經事業有成運籌帷幄，我也很遺憾在他人生低穀的時候沒能陪著他。幸好有裴先生這樣的好友，說到底，今日這一頓是安哥欠裴先生的，安哥，你說是不是？”
    安永城寵溺地看著向自己眨眼的未婚妻，笑著說道：“這是自然，這是我欠你們的。想吃什麼隨便點，趁著我現在還有經濟自主權，不用跟我客氣。”
    顧容央含笑瞪了他一眼，先點了三份拔絲蝦球：“裴先生跟我們一起嚐嚐這家店的特色菜吧，我跟安哥經常來吃，味道不錯。”
    “顧小姐和安哥經常吃的東西，我自然應該嚐嚐。”
    “對了，裴先生現在從事什麼行業？”
    “金融管理，是我父親留下的，上不得台麵的小事業，比不得安哥是上市公司的首席執行官，還是項目總監。咱們今天隻論交情，不論生意。”
    顧容央歉意地點點頭：“裴先生說得對。隻是見安先生衣著的手工有些眼熟，不禁多問了幾句，別見怪。”
    “顧小姐哪裏的話。”
    安永城低聲在她耳邊說：“你的口紅掉了一塊。”顧小姐便拿著手提包到衛生間了。
    把人支開後，安永城一臉疲倦地看著眼前有些麵目全非的男人，說道：“若非這個原因，你是不是打算永遠不見我了？”
    裴備：“怎麼，是我無情了？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沒那麼急功近利，我們之間原本完全可以是另外一幅樣子。”
    安永城摘了金絲眼鏡，揉了揉眉心：“我們能不能不要一見麵就吵架。我是真心希望你一生順遂，我對你說過的話當時也絕對沒有半分虛假。隻是為了安家，我需要這麼做，我需要顧家的市場和資源。即便是生意聯姻，我也會盡職盡責地做好一個丈夫。你我之間，就不能再做回普通朋友嗎？”
    “好。”裴備點頭，“既然已經把自己賣了個好價錢，我何苦死纏爛打。”
    安永城忍下了他的脾氣，把紅酒當飲料喝了一口：“顧小姐是我未來的妻子，我會對她盡職盡責，我也會愛她寵她。你若是有不滿怨恨，盡管衝我來，她是無辜的，別牽連她。”
    “我有不滿怨恨，是！我是有！可我從沒做過任何報複的事，今後定會如你所願也不再提起前塵過往，不耽誤你的大好前程。你別說得那麼大義凜然，因為你本身就是那個應該對後果負責的人。你娶她，是因為她現在與你門當戶對，你們天造地設。假設有朝一日顧家倒了，你是不是也會把今日對我說的話，對顧小姐再說一遍？”
    安永城回避道：“說這些虛無縹緲的事做什麼？”
    裴備看著對方不想再深談的樣子，也隻好止住話頭，默默想著：算了。
    安永城餘光瞥見對方脖子上有根黑色的細繩：“你還留著？”
    裴備像是剛反應過來，伸手把脖子上的黑繩項鏈拿了下來，細繩的尾端是一個拇指大小的銀雕的翻開的書。這是還是學生時代安永城告白時送的，他說這個項鏈叫“情書”。如今裴備兩人都已經過了而立之年，這個年紀再帶著這個項鏈明顯有些不合時宜。
    裴備從懷裏拿出一個黑盒子來，把外麵的包裝拆了，將裏麵新的女士手表取出放進自己的口袋，然後把這個“情書”放了進去。
    恰好顧小姐從衛生間出來，裴備用著微抖的手指，把黑盒子送到顧小姐的麵前：“初次見麵，沒什麼好送的，這個就當做我送二位的新婚賀禮吧。”
    安永城眼角一跳，難以置信地看著裴備已經發紅的手指和耳尖，莫名有些心疼。
    顧小姐長時間居住英國，習慣收到禮物的時候要當著送禮的人麵打開然後讚美一番。當她看到裏麵的東西有多不入流而且明顯是個舊東西的時候，多年的教養讓她維持了自己的風度：“這一定是有紀念意義的物品，方便告知我它背後的故事嗎？”
    “這個故事說來話長——”
    安永城看他臉上帶著促狹的意味，立刻打斷他：“那你長話短說。”
    裴備撇了撇嘴，一本正經地說道：“是安哥開始創業的時候，我們一起買的一個紀念品。安哥自己的丟了，我的這個送給顧小姐，就當做顧小姐與安哥同甘共苦了那麼多年，也算彌補了顧小姐的缺憾。如今你們終成正果，可見，上天還是眷顧有情人的。”
    顧小姐聽了之後自然大為高興：“多謝裴先生，我非常喜歡，一定會好好珍惜的。”
    以後，就勞煩你替我陪著他了。
    安永城：“小裴······”
    “時間不早了，我還要去趕明天新加坡參加新聞發布會，距離飛機起飛還有三個小時，我先走一步，就不打擾二位的二人世界了，你們不要為我掃了興致。”裴備沒有再聽這兩人的請留，徑直離開了。逢場作戲太久，唯有對他們，他想真實一點。
    “安哥，他剛剛說明天新加坡的新聞發布會？”
    “好像是這麼說的。怎麼了？”
    “這個小裴，是哪一個裴家？”
    “應該不是那個跨國集團的裴家。他跟我說他的父母都已經身故，而且他跟我大學就認識，雖然現在我們任職於不同的企業，但是我們都是一步步走上來的，他從來沒有任何背景支撐，他經曆的苦難不比我少。”
    “可是我倒是聽我父親那邊的內部消息說，裴家大少爺被老爺子放在保姆家裏養大，說要打磨曆練，這兩年才回來慢慢開始接手裴氏集團的。部分集團的股權已經轉讓，公司內部事宜也在見習，接管是遲早的事。好像不久之後裴總要召開新聞發布會公開報道來著。我記得這個裴家大少爺叫什麼來著？說是有備無患、防患未然的意思來著，叫裴——”
    顧容央與安永城異口同聲：“裴備？！”
    安永城好似被潑了一桶涼水，從發絲涼到腳後跟：“怪不得，怪不得他說······”
    ······如果你沒那麼急功近利，我們之間原本完全可以是另外一幅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