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elude chapter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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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具焦屍橫陳在方方正正的郇辛電腦屏幕上,焦糊帶血的肉體隔著馬賽克也能傳遞給人被死亡籠罩的恐懼——那兩具麵目全非的屍體……嗯,部件,難以被人接受曾經為人的事實。
“郇老師你也在看這個啊。”聲音冷不丁從背後傳來。
郇辛雖有些出神,但還不至於被嚇到。
“你也看了?”郇辛點擊鼠標,切換到下一張車輛爆炸時的監控截圖。
小楊伸著食指對著屏幕點了兩下:“可不是,現在網上鋪天蓋地的都是這個,我吃飯的時候刷了會手機,好家夥每隔兩分鍾都要彈出來一條。”
漆黑的皮肉在小楊的腦子裏揮之不去,但畢竟實習法醫也算是個法醫,在解剖室都能麵不改色的吃飯,這點小圖片簡直連下飯菜都算不上。
雖然是在監控裏,可是裏麵的那股如奪命符般的爆炸熱浪似乎要溢出屏幕,將所有人吞噬。
郇辛往後一坐,雙手交疊的放在膝蓋上:“老許去了嗎?”
“對,子晴也跟著去了。許老師說會把這兩具稀碎的部件運回來。”小楊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這是死者的催命符也是他的加班符。
郇辛點了點頭,眼神終於落在了他手邊的那本隻有幾頁紙的報告上。
法醫辦公室裏明亮的燈光照在郇辛的輪廓上,就如同在他臉上刷了一層白釉,連那半點的血色都被湮沒。
沉默片刻,郇辛連小楊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郇辛倏然間猛地抬頭,習慣性想叫一聲潘恕,唇瓣一張一合,最終還是沒有發出聲音,潘恕出去拿個外賣也有段時間了,這個時間去兩回都有餘了。
郇辛拉開辦公室的窗戶簾子——能看到過來的那條路,現在的時間已經亮起了兩排的照明燈。
而路上空無一人。
——
謝柏鑫和陸凱的鼻子比警犬還靈,大老遠就能聞著味了。
他們的飼養員無時無刻不在想著用什麼理由把他們兩塞進隔壁禁毒支隊去報效祖國,才不算埋沒了他倆的天賦。
謝柏鑫兩眼冒著激光,此時如果關燈,他能照亮整個辦公室:“愛死你了潘隊!”
不一會潘恕的盆滿缽滿的手上就隻剩下孤零零的一袋了。
潘恕斜著眼看他的快把腹肌輪廓模糊的肚子:“不是才吃過嗎?”
“沒吃飽啊,而且這是潘爹的愛啊。”謝柏鑫眨起他的小眼縫。
眾人看得一身雞皮疙瘩,陸凱跑過來給了謝柏鑫一個飛踢,差點跪下給潘恕請安喊萬歲。
潘恕沒眼看他們幾個像猴一樣奪食,掃視一圈,視線落在了齊有誌暗著的辦公室上。
“老齊還沒有回來嗎?”
謝柏鑫在吃的同時還能空出嘴來應一句:“沒呢。”
潘恕是知道今天那場爆炸案的,隻是他當時和郇辛等人還在學校,問了一下老齊有空,就讓齊有誌帶人去了現場。
“不過我剛剛看新聞,今天那個案子還蠻可怕的,裏麵坐著的兩個人都炸成一塊一塊了。”陸凱說完,還夾起自己碗裏的一塊排骨跟謝柏鑫比劃著。
“炸得炭黑,屍塊還到處飛。”他越說越陰森,手中動作一激動,那塊炸的排骨就這樣飛進了謝柏鑫的碗裏。
“陸凱你的口水!”謝柏鑫嫌棄地看了一眼,秉著不浪費的原則,“我給大家表演一個吃油炸陸凱。”
在他口水飛濺之間,一個巴掌就往他背後上招呼,身經百戰如謝柏鑫,輕而易舉就讓對方落了空。
“搞偷襲!不道德啊你。”
幾個年輕人打得熱鬧,潘恕的臉上沒有什麼喜色,冷冷地撂下一句:“走了,老齊回來了記得給我發個信息或者打個電話。”
——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塑料袋摩擦的聲音——
郇辛回頭一看,潘恕麵無表情地提著一個袋子倚在門框上。
潘恕虛點了一下門外:“人在下麵等你呢,還不去。“
他話音一落,郇辛就知道他說的是誰,淡淡地回了一聲“哦”。
潘恕那雙鳳眼微狹,不笑時便有不怒自威的感覺,恰好能掩蓋這他二貨的本性,潘恕腦子一熱,空著的那隻手撩起了袖子裝腔作勢地看了一眼表:“人家可是等了你好久的哦,郇法醫你快點去吧。”
潘恕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僵硬得連一個假笑都擠不出來,說完之後覺得胸口都是悶悶的。
郇辛看著潘恕輕車熟路的回到鋪著毯子的地上坐下,拿出袋子裏的兩份外賣都開了蓋。
潘恕終於擠出來一個笑臉來:“怪不得不吃呢,原來是有約呢。”
一轉眼功夫,潘恕這是吃錯藥了?郇辛看著他那張灌滿了假笑的臉,下意識地按住了脖子,他總覺得自己脖子涼颼颼的。
“潘恕。”郇辛喊了他一聲。
潘恕一邊外賣吃了一口,又換了另外一邊:“快去吧,快去吧,人家該等著急了呢。”
這情況別人不知道,郇辛知道他生氣了。
幼稚,郇辛暗自吐槽了一句,麵前的男人和記憶深處重疊又分離,隻是他的眼眶癢癢的,好像被吹進了風沙。
郇辛走到他的旁邊,也在毯子上坐下,聲音回答得很幹脆:“你聽清楚了,我沒約他。”
纖細的手指把他的右邊的那份黑椒牛肉飯給扯走了,潘恕手中的動作一滯。
郇辛找著餐具,嘴裏嘟囔:“給我點的,怎麼自己還吃上了。”
“誰說的,我給我自己點的。”
潘恕顧不上嚼,把手邊的餐具遞給了郇辛,嘴裏還不肯認輸,心裏那股火勁兒莫名其妙的來又莫名其妙的煙消雲散。
郇辛的眉角一挑,翻起不算舊的舊帳:“算了吧,你吃的完嗎?剩飯王。”
本來嘴皮子很利索的潘恕被郇辛梗的啞口無言,潘隊正在想象當時再著急也應該幹完那半碗才走。
看著郇辛塞了一口在嘴裏,幾下咀嚼後白皙的脖頸動了動,咽了下去,潘恕突然覺得自己麵前的飯失去了味道,鬼迷心竅地發了半刻的呆。
這隻“豬”好像也不是什麼都不吃嘛。
潘恕的反射弧好像開了延遲,繞著整個警局跑完了全程後——
“誒,這是我吃過的。”潘恕才反應過來,指郇辛吃著的飯。
“嗯,我知道。”郇辛不可置否,麵容平靜地又往嘴裏塞了一口。
石化的潘恕內心開啟了一個極其豐富的辯論比賽,小人多的堪比啃了後山上支棱的毒蘑菇。
最終以他親自上陣掐死了所有的小人而告終。
然後——
郇辛親自上陣也把他給掐死了。
“但凡學過生物的人都知道,腦殘這種東西不會通過唾液傳播,對吧潘隊。”郇辛歪著頭對著他笑了笑。
行,他郇辛說啥就是啥。
雖然被人罵了,但是潘恕點後槽牙已經生動形象地演繹什麼叫做沒臉沒皮。
郇辛拿著餐具的手一鬆,他沒忘了正事,打算起身拿報告:“對了,報告出來了,在我桌上,血就是溫裕珊的。”
上衣的衣角被人拽著,輕輕一用力,郇辛被拉坐回原位。
“你坐著吧,我去拿。”
辦公桌上的文件驚人的整齊,書立上的每一份文件夾上都有標簽和備注,交錯排放,一眼看過去就和鋼琴鍵一般賞心悅目,當然也和他的主人一樣幹淨。
潘恕根本不用翻,那份報告就孤零零地躺在台麵上和桌子的邊緣成了一個九十度角的垂直。
潘恕腦子裏的自己的辦公室自動浮現出來,就被自己拿著錘子狠狠捶到了地下三尺深去。
郇辛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潘恕,幫我把電腦也拿過來。”
“好。”潘恕胡亂應了一聲,目光移向屏幕。
電腦上放著的還是剛剛郇辛點開的頁麵,上麵的標題用了紅色標注,為了人們引起人們的注意,不嫌事大的媒體們還特意還加了一排個感歎號。
潘恕不用腦子想也知道是今天齊有誌去處理的那件爆炸案,嘴上說著不在乎,手指卻很誠實的點了播放。
視屏裏的車輛在正常的行駛著,無聲間,橙黃色的火光夾雜著黑色的濃煙,如法老之蛇裹狹著不知道是人的部件還是車的部件上了雲霄。
黑色的濃煙久久地侵占著路麵,死亡的威脅著麵見者的神經,看著監控裏驚恐的人們,潘恕隻覺得自己的聽覺神經也開始扯著痛。
潘恕按下暫停鍵,帶走了一旁的文件。
桌麵上郇辛的手機短信亮個不停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顯然——郇辛開了靜音。
潘恕走過恰好撇了一眼,最新亮了一條:“下次約。”
“走了。”潘恕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
麵不改色的郇辛撐在桌上隨意應了一聲,兩邊鼓著的腮幫子還在嚼著飯,像一隻屯食的倉鼠。
飯是正常人的飯量,隻是郇辛幾口下去就飽了。
潘恕著把電腦給他遞過去,自己邊扒著飯邊翻開了那份報告。
血跡是賀婷的,如果人真是賀婷殺的,沒理由會無緣無故地殺死四個學生,而且四個學生其中的一位學生已經懷孕,如果是入校前懷過孕根本說不過去,懷到能讓骨盆前傾的月份就意味著瞞不住父母,依照農村的習俗,這幾個孩子不被打死也絕對不可能再上學。
那就隻可能是在入校後懷的孕,而且賀婷和黃國忠的交情匪淺,黃國忠至今未婚,說有這方麵的癖好倒也說得過去。
所以賀婷很可能將孩子送給了校長,然後因為孩子懷孕,在嫉妒之中將孩子殘忍殺害,可是她一個人要完成殺人,拚屍,拋屍,埋葬的過程,依照她的體型,一個人根本不可能完成。
黃國忠身為校長,要是學生出事,他首當其衝,他為什麼會縱容賀婷?而如果賀婷是受他的意殺人,那麼不管從活人死人,生理心理的角度,他這種人絕不會鋌而走險地把人埋到學校後的工地上。
郇辛注意到他半晌沒動,要是這時候有蚊子,潘恕已經一身包了。
潘恕不吭聲,郇辛還有些不習慣。
“在想什麼?”
“這個案子,我覺得有些奇怪。”潘恕叩著桌子。
郇辛將腿上的電腦放在一旁:“說說看。”
潘恕恍然一拍手:“是黃國忠的態度讓我感覺很奇怪。”
黃國忠從董熙華案開始不冷不熱,到白骨案更是從容,至少潘恕沒看見他的眼中有任何的慌亂,像是一開始就想好對策,應對從容,無懈可擊。
如果不是潘恕發現那個紅酒塞子,無人得知他和賀婷的關係。
“他的態度更讓人我覺得他像一個……”潘恕頓了頓,努力搜尋著要表達到詞彙,“像一個被人操縱的棋子。”
“棋子?”
潘恕點點頭:“他可以用來吸引注意,也同樣可以撇得幹幹淨淨,你信不信。”
“撇幹淨自己可不容易。”郇辛看著吃好了的潘恕已經站起身來收拾桌麵,猜到他吃飽了,也順帶著幫他也收拾起來。
潘恕閃過一抹難以辨別的神色,拿過紙巾擦拭著帶著油汙的桌麵:“所以你猜他接下來會怎麼做?”
郇辛就算身上穿暖了也瞬間從頭涼到了腳,按住他的動作。
“你去吧,我來收拾就好。”郇辛和潘恕交換過眼神。
幾分鍾後,潘恕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法醫處的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