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小了些，郇辛回到了車上，發現徐小浩同誌已經縮成一團在角落裏睡著了。
    郇辛心想還是得把今天這個事兒告訴他親爹，不然以後孩子落下什麼心理陰影的不太好。
    在經曆過徐源同誌大呼小叫，儼然一副慈父自責的過程後，郇辛終於直呼受不了而親手掛斷了通話。
    郇辛沒有立刻開車回去，他坐在駕駛位上，合上雙眼，右手捏著自己的山根，過去的一幕幕走馬燈似的浮現，仿佛自己又置身在過去，隻有隱隱作痛的後腰和膝蓋，在將他拉回現實。
    郇辛肩上扛著人未到中年也已經發福了的徐小浩同誌回到了家。
    好家夥，已經去沉迷見周公的徐小浩同誌，在郇辛將他放到沙發上時愣是一點也沒醒。
    郇辛走進廚房給自己灌了個熱水袋，回到客廳坐著，卷起西裝褲的褲腿，原本膝蓋上傷疤的紅腫了些，他將熱水袋敷在自己的膝蓋上，敷上頃刻的熱源讓郇辛繃著的弦放鬆了些，困意漸漸湧上腦門。
    還沒合上眼，就已經聽見了慈父——徐源的聲音：“郇辛，我兒子怎麼樣了？”
    徐源跟隻脫韁的哈士奇一樣，開了門就尋著味找兒子，立馬就發現了躺在沙發上的徐小浩同誌。
    “好了你，拋下你兒子過二人世界的你可不是這樣的。”郇辛扶額，表示沒眼看。
    “嗨，瞧你說的，我也就三四五六七八次吧……”徐源越說越沒有底氣，聲音也越來越小，“但我還是愛我的寶貝大兒子的。”
    這位慈父低頭啵了一口自己的大兒子，而大兒子本兒卻不太領情——翻了個麵睡去了。
    “得得得，領走吧領走吧。”郇辛做個了個讓他趕緊滾的手勢。
    徐源剛想把孩子抱走，側眼看時，看見了郇辛正在敷著熱水袋的右膝蓋，突然想起來他之前受過傷的位置下雨就疼，一下子良心發現，抬頭問道：“疼嗎？”
    “不疼是假的。”郇辛歎了口氣，好像看穿了徐源接下來要說個八百字論文，立馬打住他：“得得得，別說了，把你兒子趕緊麻溜帶回去，謝謝的話甭講了。還有帶孩子回去記得做心理教育。”
    徐源回了他一個大恩不言謝的表情，抗著自己的娃風風火火的離開了。
    ——
    “潘隊，你覺得，董熙華真的是不小心掉進去的嗎？”看完錄像的陸凱一臉不可置信的倚坐在潘恕的辦公桌前，背對著閉著眼睛的潘恕——他剛剛才從學校回來。
    他的手裏寫了一行數字，看起來像電話號碼多一點，數字的上麵寫了個名字——郇辛
    “你不是親眼看完了錄像？”潘恕拿左手從臉薅上了頭，一臉正經的對著陸凱同誌說：“再不相信也好，他還真的就是自己掉進去的，我也覺得挺奇怪的，好端端的就會無緣無故的掉進去了。”
    陸凱抓了抓頭：“有警戒線和反光提示板的呀，他不會是有夜盲症吧？那這死的可冤了。”
    “我也想到了這點，問了他的室友。他的室友說他晚上摸黑回來的時候還能看清楚。”潘恕解釋道。
    “他會不會被下了蒙汗藥什麼的，像電視劇裏的那樣，那種小手絹什麼的一捂，人就”陸凱翻起了白眼，舌頭往外翻，作出了肢體不協調的動作，“然後就被催眠了。”
    “不是，陸凱同誌，你知道現在都什麼年代了，你還看那些無腦電視劇？那玩意叫乙醚，麻醉劑，催眠不了人的。”潘恕真是想一口老血噴死陸凱。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這不是搞點氣氛嘛！”陸凱伸出他的手抓了一把空氣，做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哎，這年輕人可憐啊，女朋友都沒有就英年早逝了。”
    陸凱同誌說出這句話好像內涵到了自己，然後更難過了。
    什麼鬼——他也沒有女朋友啊。
    “女朋友？”潘恕猛然坐直了身子坐直了身子，“對了，我怎麼沒想到呢？”
    陸凱轉頭看著已經坐起來的領導，問道：“想到什麼？你也要找個女朋友？”
    潘恕抓起桌上的文件就往陸凱身上扔，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不是，我說您不能來個正常的腦回路嗎？我是說董熙華可能有個女朋友！”
    顯然陸凱身經百戰，輕輕鬆鬆地就將砸過來的文件揣在了懷裏，“為什麼？”他還是不太明白。
    “不是，你大晚上沒事幹跑施工地去幹什麼？抓耗子嗎？”潘恕刀了陸凱一眼，清了清嗓子，“你還記不記得，他室友說過他晚上會摸黑回來。這裏呢一般有兩種可能，第一種，就是好學生學習。第二種嗎不就是小年輕談戀愛嘛，什麼逃課去網吧的不算在裏麵，那都直接夜不歸宿了。”
    陸凱一臉痛心疾首，作為一個母胎單身的選手，他表示不可置信：“初中生都談戀愛？不是吧？這年頭的小孩子也太早熟了吧！連我都沒有啊！”
    作為專業補刀師的潘恕再上前補了兩刀：“幼兒園都找對象了，你憑什麼不努力？走吧，是哪一種情況現在去學校一趟就知道了。”
    然後，還沒走出打擊而帶著痛苦麵具的陸凱同誌在潘隊的身高優勢下被單手拎出了辦公室。
    ——
    法醫處
    郇辛向新同事們簡單介紹了自己，他大概也有幾年沒進行過社交了，一時之間麵對新環境還不太適應。老許法醫看他人就靜靜坐在那裏，怕他拘束，於是把他叫出來走走，順便熟悉熟悉環境。
    郇辛和許法醫從法醫處出來，兩人並肩沿著走廊走著，郇辛漫不經心的看向兩旁——走廊兩旁的綠化還是做的不錯。許法醫挺著個大啤酒肚，走起路來有些笨拙。
    兩人走著也沒有說話，還是許法醫先開了口：“小辛啊，把你調過來幫忙真是太好了啊！剛好我們法醫處人手不夠，短期又不太可能招到人。”
    郇辛停住腳步，擺出了一副乖乖好學生的模樣，微微傾下身子並點點頭，柔聲說道：“許老師您別客氣，以後大家也是同事了，徐老師要多多指導我才是。”
    許法醫看著謙虛有禮的郇辛，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哎！好孩子，應該的。對了，辦公室的同事都挺好說話的，你也該跟他們多交流交流，促進下感情，這樣工作起來也會更好些。”
    “嗯，我明白。”郇辛點了點頭，這是來自遠處不遠處的叫聲把他的耳朵嚇得抽動了一下，表情管理沒有任何改變。
    “哎呦，我的天，領導您慢點，疼疼疼疼疼疼。”陸凱同誌一連六個疼表達了自己的感受程度。
    陸凱同誌殺豬般的叫聲就算是聾子也要聽見了，許法醫一臉黑線，十二萬分不情願在郇辛的麵前不想承認這兩人是同事。
    潘恕大老遠就看見了老許，還有他旁邊的……郇辛！潘恕一把鬆開了拎住郇辛的魔爪，他走到老許麵前跟老許打了個招呼。
    “老許，董熙華的報告什麼時候能出來？”潘恕問的是老許，眼鏡卻看的是郇辛，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藍色的圓領毛衣，外麵套了一件灰色的中長薄開衫，下身是一條黑色的休閑褲，襯得他的臉更白了。
    “還有一些，不過中午能喊小程拿過去給你。”老許尋著潘恕的眼神望過去，剛剛到不愉快消失了，熱絡的給潘恕介紹起來：“這是郇辛，我們法醫處新來的得力幹將。”
    郇辛輕咳一聲，微微錯開潘恕的目光，回到了老許身上：“老師過獎了，新人而已。”
    “哎！太謙虛了”老許撇了撇嘴，顯然他不太滿意郇辛的回答，畢竟能力可不是工作時長來衡量的。
    老許伸手拍了拍潘恕：“這位是刑偵大隊的隊長——潘恕。”
    “你好！郇法醫”潘恕伸出了自己的手，給了他一個笑容。
    “你好，潘隊長。”郇辛伸手握住了潘恕的手，回了他一個更標準的笑容。
    他的手很涼，他的眼神很自然，但握手時總覺得他在……躲。這是潘恕第一次握著郇辛的手時的感覺。
    老許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此時此刻在這些小年輕麵前總顯得格格不入。徐法醫感歎自己真的老了嗎？於是趕緊開了口：“好了好了，你們小年輕聊聊吧，促進促進同事之間的感情，我先走了。”
    老許明明剛剛走起路來慢悠悠的，但此刻一轉眼就走沒影子了，隻剩下空中淩亂的促進感情的二人，以及不管站在哪裏都好像不對勁的陸凱同誌。
    一臉黑線的潘恕和郇辛互相看了一眼。
    郇辛：“……”
    潘恕：“……”
    兩人冷場，潘恕還是最先沉不住氣的那個，他低頭從身上找到了煙盒，隨意從中抽出一根煙，他隨意問道：“那個，郇法醫，你有空吧？”
    郇辛看著潘恕手裏的煙被拿出來又被放進去，略微尷尬地開了口於是裝作沒看見，順著他的話題往下接：“嗯，有，怎麼了？”
    “陪我去趟學校吧，正好幫你找東西。”潘恕把煙又塞回警服口袋裏，板正了衣領，借助他比郇辛高半個頭的優勢，把手像狗皮膏藥一樣搭在郇辛的肩上，突然貼近他的耳朵壞笑，“畢竟不能白要個聯係方式不是嗎？郇法醫。”
    陸凱愣在原地，看著怪怪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