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燁見有轉機，再次開口：“我可以幫你瞞著她。”
    陳慕白嗤笑一聲，有些諷刺地問：“原因？”
    肖燁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說出了口，“我不願意。”
    不願意看她哭，看她疼，看她哭著往自己懷裏鑽，揪著自己領子像拽住了僅有的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肖燁眸子裏一片冰冷，晦暗情緒在眼中翻騰，近乎一字一頓，咬字極重地又說了一遍：“我不願意。”
    陳慕白怔住了。
    他看著肖燁麵上的神情和手下毫不躊躇的狠勁兒，心裏一股莫名的情緒湧起。
    他鬼使神差地就從肖燁既無頭無尾又晦澀的四個字裏聽懂了他沒說出口的話。
    連天的風卷起街邊小商店一家家的簾子，撲簌撲簌地很有規律，門前的花也跟著簾子應合著風帶來的他鄉的煙火氣。
    這時候正是夕陽落下的時候，溫暖的日光在短短三五秒內亮起來，越來越亮，越來越溫暖，溫暖的幾乎要灼傷沐浴在其中的陳慕白。
    肖燁趁他出神，擺脫了僵持：“看來你明白了。”
    他看著肖燁漸漸消失的背影，呆立了一會兒，突然轉身朝著街那頭走去。
    他走進商店買好一堆藥物和體溫計，還有白酒、毛巾，連醫用棉球都買了。又買了一個醫藥箱，結完賬後打車直奔周翎家裏去。
    ······
    他衝進周翎的臥室就看見蜷在被子裏隻剩下一個毛絨絨的小腦袋瓜露在外麵的周翎。
    “周翎？”他試探著叫，“小周翎？”
    周翎嚶嚀一聲，卻還是沒有探出頭。
    陳慕白伸手去拉被子：“別悶壞了，出來吃藥，嗯？”
    周翎燒的迷迷糊糊，對陳慕白的說話聲也聽得不是很清楚，這時候身上正冷到細細發抖，當然不願意出來。偏偏那個人還在鍥而不舍地把她的被子往下拽，她忍著頭暈，就是不鬆開被子，嘴裏不時還低喃些聽不清的哼唧聲，直接讓陳慕白心軟成了一灘泥。
    “把手鬆開好不好？喝了藥就不冷了，來喝一口，就一口，嗯？”陳慕白摸著她剛剛因為掙紮暴露在外的耳朵，半個身體都壓上了床。
    周翎恍惚中感覺自己的耳朵癢癢的，就偏頭躲開，麵前又有人在柔聲說著什麼，哦······好像是在哄她。
    陳慕白看她稍微醒神，就伸手把她從被子裏一把撈出來讓她倚在懷裏，把裝著藥的杯子抵在她唇上，輕聲誘哄：“藥喝了好不好？小周翎乖，把藥喝了。喝完藥就不難受了。喝一口？”
    陳慕白一邊說一邊把被子給她蓋上，周翎感覺到剛剛的冷意剛想掙紮，被子舒服的溫度就又回來了。口中的杯子已經被人小心翼翼地往上揚，周翎忍著苦咽下去，眉頭還是皺著。
    “來，張嘴。”男人柔和的聲音響起。
    周翎下意識照做，隨即嘴裏就被塞進來什麼糖，香甜醇厚的甜氣霎時就衝淡了嘴裏的苦味。她含著糖，本能窩在了那暖和的胸膛裏。
    回應她的是男人圈緊的手臂，就好像······把她整個護起來了一樣。
    “乖，把糖含完再睡。”
    藥裏有一點安眠的成分，周翎很快就昏昏欲睡，本來甚至就因為發燒不怎麼清醒，現在更是不想再撐著，完全忘了陳慕白囑咐的，閉上了眼睛。
    “小周翎？”男人搖了搖她。
    周翎皺了皺眉。
    “乖，先把糖含完再睡，容易卡到。”
    周翎不理他，他就一遍遍地低聲叫：“小周翎？小周翎？”
    周翎不耐煩地躲，頭埋進布料裏——陳慕白胸前的布料。還蹭了蹭。
    陳慕白看她賭氣的往自己懷裏躲的小動作不禁失笑：“那把糖吐在我手上，來。”
    周翎又皺眉，陳慕白悶笑，又說了一遍：“小周翎乖，吐了。”
    周翎總算過去用舌尖輕輕把糖頂在他溫熱幹燥的手心裏，舌尖不經意輕掃到皮膚，濕熱的溫度讓他手心突然有點酥麻。
    他看著安安靜靜埋在自己懷裏睡覺的周翎，笑著小聲說了一句：“難伺候的小朋友。”
    坐著總是不舒服的，他摟著人躺下，鑽進被子裏。
    ————
    周翎再次恍惚間睜開眼睛，身上已經暖和了，隻是頭還有些暈，不想起來。麵前是一片衣角，腳也是熱的，被人······用雙腿夾著捂暖。
    她渾身都很疲憊，但是依舊想要掙紮，半夢半醒間挪動了一下雙腳就被人勾了回來，背後的手把她往前拉了一拉，她的臉頰貼上一處溫暖的胸膛，耳邊是他的輕聲低哄：“乖，小周翎，我哄你睡，嗯？一會兒該冷了，我給你焐焐。”
    也許是因為背後哄拍的手太過溫柔，周翎沒再掙紮，本能地往熱源處蹭了蹭，伸手揪住了陳慕白胸前的一小塊布料。
    陳慕白感受著周翎依賴的小動作和隨著她一呼一吸都在自己懷裏傾灑的炙熱氣息。一錯不錯盯著懷裏這個皮膚因為發燒緣故有些紅潤的女孩，嘴唇紅潤，大半個臉都埋在自己胸前，白皙纖細的手漸漸鬆力，又反應過來一樣重新攥緊自己胸前衣料。
    “睡吧，睡一覺就好了。”他低喃，“小周翎乖······”
    女孩兒給他的回應是又緊了緊的手。
    他忍不住微微傾身把額頭抵在了她發燙的皮膚上，額頭相抵，看了一會兒她輕顫的睫毛，然後閉上了眼睛。
    小姑娘的體溫已經降下來，身體也被他焐熱，溫暖、熾熱的體溫，像是夕陽那幾秒，卻讓他一點都不擔心會被灼傷。
    反而想溺在那股溫暖裏，從此再不出來。
    ——————
    等到周翎徹底清醒過來，已經是晚上了。
    她渾身都沒力氣，剛動了一下身後的手就一下又一下撫著她的背，安撫的意味頗重，低磁的聲音響起：“再忍忍，一會兒就不熱了。”
    他還以為是周翎出汗之後嫌熱了，但是發燒就是要焐到發汗才能好，隻能一遍遍低哄。
    結果周翎略微沙啞的聲音響起，這次是清冷的，同時又是有一點不自在地：“你把我放開。”
    陳慕白愣了一瞬，對上周翎從他胸膛裏抬起的眼眸，此刻那雙眼睛已經恢複清明。
    “還難受嗎？”陳慕白沒有回答她的要求。
    周翎察覺他在轉移話題，又強調一遍：“你先放開我！”
    陳慕白忍不住悶笑，胸膛傳來一陣陣震動，讓周翎更加不好意思：“你······”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陳慕白先一步拉住要起身的周翎，把她箍進懷裏，又把被角掖好，以免散了熱氣，然後摟著人突然叫了一聲，“周翎。”
    陳慕白很少這樣正經嚴肅地叫她大名，周翎一愣，這是有什麼重要的大事？她停下了掙紮，陳慕白的聲音隨即在上方響起：“你對我有好感嗎？”
    不是”你喜歡我嗎”，不是”你愛我嗎”，不是”你願意給我一次機會嗎”，而是最虛無縹緲，充滿著不確定因素的”好感”——他隻是這樣問著她。這無異於問”你對我有沒有一絲好感？哪怕一點。”。
    這樣的小心翼翼，太不是陳慕白了。
    無論是那個輕佻的富家公子，還是那個充滿壓迫，手段狠辣的陳總都和這句話完全搭不上邊。
    周翎一時間沒有答話，有些疑惑地想看清他的表情，卻被人提前察覺一樣死死按在懷裏。
    搭在腰間的手又收緊了，頭被男人的下巴輕輕抵上，頭頂一聲輕歎：“你太暖和了，我不想起來。怎麼辦？”
    他默默閉上了眼睛，像是疲累極了一樣，把頭埋在了周翎頸窩裏汲取溫暖，啞著嗓子道：“因為你真的······真的太暖和了。”
    周翎疑惑地沉默，半晌，突然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
    她能感受到自己脖頸間的濕潤和陳慕白略微急促的呼吸。
    臥室裏很安靜，隻有陳慕白壓抑不住的崩潰嗚咽和周翎的輕聲歎息。
    她垂眸，笑了一笑：“敗給陳大公子哥兒了。”隨後把手輕柔地搭在了陳慕白頭上輕撫。
    男人越來越緊的手臂和頸間炙熱的一滴水珠，全都彰示著她眼前這個用卑微姿勢擁抱她的男人，有多珍惜她。
    她笑意不減，半是無奈半是認真：“好感不少。而且······”
    她一邊繼續用手指插進陳慕白頭發裏輕輕撫著，一邊仰頭看著自家的天花板，輕飄飄的話似是喟歎，隨風散在空氣裏：“好像是快要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