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津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轉頭就抓起桌子上那份牛皮紙袋。一行行仔細看下去，印刷的黑體字在白紙的映襯下顯得有些刺眼。
      一樁樁一件件，姓名、交易日期、毒。品種類，支付金額。
    她終於知道了，當初被陳慕白唯恐避之不及的原因，更明白了他想盡辦法讓自己討厭他的原因，那個禁藥，不過是為了讓自己不要趟這趟渾水而已。
      夏津臉色難看起來。真的是他做的？每一筆交易都不便宜。她粗略的算了一下，超過兩百萬。她眯起眼睛，陳慕白走後，自己也聽到過些風聲，他繼承的公司一開始並不好管理，就是一個爛攤子。一百萬的虧空，他一個學生怎麼能在幾天之內籌到錢？那時候他們家的錢都拿去給他父親治病了，他當初那麼快處理好了這件事，難不成是因為······
      夏津意識到了什麼，低下頭，摩挲著這封信，看著第一次的交易日期微微抿嘴。原來那時候，他就開始這麼做了麼。那個在那段時間像個老媽子一樣，天天在電話裏碎碎念的大哥。
      最後一次交易是在一個月前，他到現在還在做這種事。公司早就步入正軌，他的事業可以說是如日中天。他還在做。
      夏津沉默片刻，把紙張放在桌子上，讓鄒警官和陳柏兩人也能看到。轉頭問肖燁：“你怎麼得到這封信的？”
      “當天折返回去，撿的。”肖燁用一貫的簡潔明了。
      夏津眯起眼睛：“有沒有人說你撒謊的技術很爛？誰會那麼白癡把一封能毀掉販賣者的舉報信丟掉？他完全可以威脅他，然後得到自己想要的毒品。”
      肖燁微不可察地皺眉：“我進入巷子時，陳慕白已經走了。那個男的沒走，看見我就藏著東西，信是打了一架搶過來的。”
      “為什麼折返？”鄒警官突然開口。
      肖燁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揍陳慕白。”
      這回輪到陳柏疑惑了：“你和他有仇？”
      “嗯。”肖燁點點頭，瞥了一眼夏津，隨即什麼都沒做一樣轉過頭去，不說話了。
      夏津明白了他的意思，揉了揉他的頭，肖燁受用的沒有躲開。反倒是陳柏還沒看懂肖燁說的什麼，就一臉不可置信，驚恐地看著夏津。嫂子，啊呸！弟妹！弟妹威武。
      “想當年我不小心碰到你的頭，你直接給我來了個過肩摔。你現在是在幹嘛，公然虐狗嗎？這樣真的好嗎？”陳柏碎碎念。夏津對他挑眉，這回不會懷疑兩人的感情了吧？
      於無形中消除懷疑才最厲害。夏津抱臂，得意地靠在椅子山翹起二郎腿。肖燁依舊是端端正正地坐著。氣氛緩和了一點。
      鄒警官看了那封匿名信，沉吟半晌開口：“你說你是折返回去的，你們在哪裏遇見了他？”
      “放學那條路。”夏津先回答。
      鄒警官抬頭：“誰會把自己暴露在人流密集的街道上？”
      “那條巷子很深。沒人會問他為什麼會和一個小混混一起走進巷子。”夏津語調微揚。
      “可他穿著西裝。坐在唯一一條長椅上。在咱們兩個走出不到五步時和另一個同樣會引起高度重視的混混一起走了進去。”肖燁接下去。
      “很矛盾。”陳柏聽了，喃喃道，“像是故意讓你們注意一樣······”
      “然後我拿到了這封信。”肖燁眸中愈加犀利。
      “可他會自己害死自己嗎？他不管他的公司和財產了嗎？他這是要坐牢的！”夏津打斷了他們。
      “不止坐牢，”鄒警官說了開始交談後的第三句話，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夏津，“有可能判死刑。”
      夏津的臉色一瞬間慘白。肖燁握住了她的手，那隻手冰涼，像是暖不回來一樣。
      “有可能是混混擬造的。”肖燁捏了捏她的手，夏津稍微定了定神。
      “事情沒查清楚，這件事就交給警局吧。”鄒警官開口。
      夏津卻猛地抬頭死死盯著他，像是想說什麼，嘴張開複又閉上，眸子裏一片冰冷。
      鄒警官察覺到她的目光，歎了口氣：“隻是有可能死刑，隻要他自首，待在牢裏也未必不是好事。你不想想，他的毒品是從哪裏來的。他隻是這一串中的一環而已。要麼把人抓捕歸案，要麼他一輩子都得給人賣命。”陳氏公司掌權者是毒品販子”，為了這個他也逃不出那個圈子。”
      夏津皺著眉，卻依舊點了點頭。
      “青唯。”肖燁突然開口對鄒警官說。
      “南城戒毒所。”鄒警官開口，話語中全是惋惜。他還見過那孩子一麵，沒犯毒癮時溫婉，可一旦犯了毒癮······
      “她，現在怎麼樣？”夏津的聲音有些輕。
      “她癮很大，一天犯兩三次毒癮都不新鮮。急了難受了連撞牆撞到滿頭鮮血暈過去，送去醫院急救。後來有個小夥子和她一起，長得挺高，挺有禮貌，估計是男朋友。天天陪著她，她也就看得開了。這些都是我在那的朋友告訴我的。你們要是需要的話，可以探視一次。”
      “不用了。”夏津開口，看著他們略微驚訝的眼神，卻是不肯再說話。
      “嗯，不麻煩了。她也不想被昔日故人看見她的狼狽。”肖燁替她把話圓了回來。
      是啊，青唯姐是那麼的要強。恐怕連段籍當初想陪著她，都費了很大功夫吧。她那麼鮮活的生命，堅韌、頑強、明媚。可她卻無法這樣一生。
      很痛苦吧······
      這一切都是因為·····
      她起身，微笑：“我們先走一步。”
      鄒警官和陳柏略微驚訝地看著她，尤其鄒警官。明明是他們要查的，這怎麼就先走了，還拒絕了探視機會？
      可那兩個人早已牽著手離開。
      “喂，鄭白。不用查了。段籍的電話號碼自己去要。”夏津語氣可謂輕柔。
      鄭白在那頭馬上就嚎上了：“別啊！夏隊，我查到了！我就是、就是······”
      “就是怎麼？不好意思嗎？還是怕我置疑你查到的是假消息？”夏津笑著開口。一手支著手機下端，似是毫不在意。
      “沒有啊，我就是怕夏隊你難受。我查到她在、在戒毒所。”鄭白支支吾吾，還是把戒毒所三個字說了出來。
      “你小子給我記住了，那是你前輩。你段籍偶像頂在腦袋上怕摔了的人。他都對她唯唯諾諾，你敢給我說一個對她不好的字，我就······”夏津還真就想了一下，而後鄭重地說，“我就讓肖燁調整你的訓練計劃。翻個番也不是不可以。”
      “我都翻了幾個番了？再翻你就看不到我了夏隊！”鄭白眼淚汪汪地保證，“我保證什麼都不說。不過段籍學長和你要查的那個青唯在一起，你們去看他們的時候能不能帶上我啊？”
      夏津笑了起來，一貫的囂張猖狂，明明本人沒有這個意思，卻給人一種銳利的感覺：“誰說我們要去看他們的？再說，你是欽點的下一任隊長行嗎，好好和茵黎做搭檔，就你這速度，嘖嘖。”
      “我速度很快的！”鄭白哀怨完突然愣了：“那夏隊你要我查地址幹什麼？”
      夏津笑了笑，是為什麼呢？是為了昔日隊友緬懷一下奮鬥史？當然不是。為了和故人再見一次麵？好像也沒有那麼想見。
      那是為什麼呢？夏津眼睛眯起來，抬頭直視正午刺眼的太陽。
      “想要······”她頓了頓，像是還沒有思考出來要說什麼，直到鄭白以為她掉線了，夏津才繼續說，“想讓她給我秀舞技。”
     鄭白無奈笑了一下：“夏隊，你這是什麼明目張膽地唬人的目的啊？”
      夏津卻像壓根沒有聽見他的調笑一樣，噼裏啪啦地說：“你的前輩會跳舞，你看你會什麼？還不快去學校練習？上次茵黎是不是比你快了八分鍾？一個小姑娘都比你快，鄭白同學，你還想在隊裏沒事炫耀你很快嗎？你得多快啊！”
      鄭白欲哭無淚：“夏隊，茵黎是從短跑隊裏下來的這事你忘——”
      夏隊殘酷無情麵無表情地掛了電話，留下鄭白在風中佇立半晌，以壯士赴死的表情給茵黎打了個電話：“喂？茵黎。是我，鄭白。來學校訓練啊！快來，我覺得我能現在表演找台時間超過你九分鍾的想象性節目！”
      這邊夏津一口氣說完一長串的話，深呼吸了幾口氣，挽著肖燁胳膊，感受他溫熱的體溫透過布料傳過來：“走吧。”
      肖燁把她的手拽下來，沉默著拉住了她的手。大跨步走出飯店。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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