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他抬床上去睡吧。”阿姨說。
    夏津這才緩過來點，驚覺自己失態。急忙和那位阿姨合力把肖燁抬到床上。
    肖燁在床上低喃，令人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夏津跪在床邊，半個身子趴在他身上，一遍遍地摸著他的臉。
    他喝醉了。從來都不沾一滴酒的人怎麼可能是海量？可即便醉的不輕，還是睡不安穩。夏津看著他從沒舒展開的眉頭，很是心疼。本來還想著不論怎樣都要說服他，結果睡著了。正好明天是周六，這兩天好好陪陪他吧。
    正想著呢。身旁傳來一聲輕咳。夏津連忙直起身來，把人家嚇壞了吧。
    “抱歉。事出緊急，不得已使用下策。”夏津微微欠身，為撒謊的事情道歉。
    “沒事沒事，人找到了就好。平常我也看見過肖燁這孩子幾麵。人不愛笑，也不總說話，但是人挺好。還幫我拎菜呢。這次是出了什麼事？一個大小夥子整成這樣。”阿姨沒有在意，反而很關心地說。
    “他，”夏津坐下，看向還在睡著的肖燁，“他母親去世了，父親在牢獄裏。沒有親人在身邊了。”
    “哎呀，那他上學可怎麼辦啊？”阿姨驚呼。
    夏津歎了口氣：“之前就是在自己打工，有點獎學金。估計母親也會省吃儉用供他上學。這次······”
    床上的肖燁動了動，
    夏津急忙湊過去，顧不上還有人，也顧不上還在說著話，輕輕給他拍著背：“沒事了，沒事了，你睡。”
    肖燁蜷縮著身體，像一個被拋棄的小獸一樣，呢喃出聲：“班長······”
    夏津聽著那無助的聲音，心一下子揪起來，輕聲說著：“睡會兒，乖。”
    肖燁沒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往她的方向靠過去，夏津就坐在床邊，他差點摔下床去。急忙把他扶回床上。肖燁死死抓著她的手，牢牢地揣在懷裏。
    “沒事，我在這。你睡。”夏津輕聲哄著，另一隻手像對小孩子一樣給他輕輕拍著背。
    肖燁蹭了蹭她的手心，夏津眼神一下就柔和起來，鼻尖也有點發酸。她看著這個白白淨淨的少年帶著滿身酒氣，在這個髒亂狹小的出租屋裏全身心的依賴她，心裏不知道是酸是甜。
    “好了好了，沒事了。睡一覺。”她低聲說，聲音柔和卻可靠。
    看著肖燁沒有一開始那麼不安，漸漸沉睡過去，夏津目光柔和起來。
    她如釋重負，長出一口氣。結果聽見那阿姨也在歎氣：“這孩子是真可憐啊。不過遇上你這麼個負責任的孩子也挺好。”
    夏津輕咳一聲，這是說自己是個好班長還是個好戀人？
    “謝謝。”她隻好裝作一副誠懇的樣子道謝。
    “這有什麼可謝的，這年頭，孩子一般這個年齡就管不了了。可像他這麼成績好長得帥的小夥子，品性都很好。就算是早戀了，他這種情況，多個人陪他也挺好。”阿姨說著說著就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著肖燁。
    夏津繼續拍著肖燁的背，也沒好意思說話。氣氛一下子沉寂下來。
    “還不知道您是？”夏津轉頭，禮貌性地問。
    “好孩子，你叫我青阿姨就好。”她笑了笑，年齡看起來不到五十，依舊有著不輸少女的風采。
    “好，青阿姨。也不早了，您休息吧。晚上風大，別在樓道裏多待。”夏津笑笑。這阿姨真是好人，多虧她幫忙。便多囑咐幾句。
    “哎，好。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好好照顧他。”她笑嗬嗬地應下就走了。
    夏津淺笑，挺好。除了自己也有人關心肖燁。
    回頭看著肖燁，她來時的那些”小兔崽子”之類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她現在就覺得心裏難受。
    她的肖燁永遠在冷漠和疏離中露出鋒芒。偶爾也會在自己麵前撒撒嬌，或強勢霸道一點，可她從沒見過他像現在這樣。
    慘白著臉，像是抓著救命稻草一樣拽著自己的手，隻要手停下來不拍了，他不到兩分鍾就會皺起眉頭，不安地收緊手臂，手也抓的更緊。夏津的手被他抓的幾乎沒有了血色，可她沒有掙脫開。
    因為她不舍得。
    她心疼了。
    這一天裏，肖燁就像是她失而複得的寶貝。可卻真的是個寶貝一樣，易碎、脆弱、無助。
    像個孩子一樣弱小。依賴著自己。在睡夢中不安地呼喊她的名字，抓緊她的手。
    夏津歎了口氣。才幾個小時，怎麼就成了這樣？
    可要是自己在他這個處境裏，估計會更憔悴。未來會怎麼樣？其實，她有點害怕。盡管不想承認，可她唯一能做的好像隻有安慰他這一件事。
    她可以向父母借錢，連理由都可以合情合理，可那是一筆巨大的花銷，她的家庭也不富裕。肖燁也知道她不會有那麼多錢，更不會接受那錢。
    可他要怎麼辦？她又要怎麼辦？
    豫老師說是讓自己勸勸他，可每個人都知道，事實就擺在眼前。剛剛進來時地下的一片狼藉，連無線電全國賽的獎項都被他揉成一團扔在地上，此時早已被沒喝完的酒打濕。其他的獎狀一類更別說，早就變成了一片一片的。卷子扔得滿地都是，撿都撿不完。酒瓶子一地。
    肖燁自己也知道，他有很大幾率，上不了學了。
    曾經的冰山校草，全校第一，獎學金拿到手軟，連其他學校的人都知道肖燁這人。這樣的輝煌，以及這樣的生活，都會變成一場夢。
    天大亮了，夢也就醒了。
    她知道他不甘心，她也知道他迷茫。
    誰都不會甘心。
    可她在沒有能力的時候，遇上了她想保護的人。
    夏津不自覺停下動作，頭低垂下去。這也是肖燁知道母親生病後第一反應是瞞著自己的原因吧。她看著肖燁，歎了口氣。
    可這時，肖燁像是不滿一樣，整個人縮得更小，鼻息灑在夏津被抓著的那隻手上。夏津看著，怔愣著。過了一會兒，像是忽然驚醒了一樣。
    靠，在這一個人瞎傷春悲秋什麼！
    “我還就不信了。我要罩著你，就得罩住。你自己也能自保那就是我成功了。”夏津咬牙，低聲說，“肖燁，你別想推開我。”
    回應她的是肖燁更加劇烈的掙紮。夏津皺眉，這小子夢裏都有什麼，難受成這樣？估計是母親去世的事情吧。
    夏津心疼地皺眉。無論怎樣，她都不能放棄。抬手，輕拍著少年的背部，溫聲細語地說著話。
    “沒事，睡吧。乖。”簡短的話語好像讓夢魘的人得到支撐，不一會兒就再次在這種安撫下睡著。
    少女嘴角揚起一抹微笑。
    她夏津，絕不放棄。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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