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營養不良吧？這血管忒難找。醫生抬眼瞄著他，卻發現這個不聽話的熊孩子竟然閉著眼睡過去了。不由失笑。針頭探入血管，拿出暖寶寶放在輸液管上，醫生幫他把鞋子脫了，蓋好被子。
    這年輕人的黑眼圈重到像被人虐待，又有些貧血，嘖，這種時代還有孩子過的這麼辛苦？
    兩瓶水掛完，顧謙儀的高燒退了，再加上好好睡了一覺，沒有最初那麼難受。他瞄了一圈，那醫生似乎不在，針頭還沒拔掉，他撕開醫用膠帶，熟練地給自己拔了針，反正小時候生病沒人看護，他就這麼給自己拔針。一大顆血珠從血管裏擠出來，他輕輕用手指抹掉。
    醫生提著飯進來時，就看見這熊孩子一邊擦著手上的血，一邊在工作台翻翻找找。
    “你又在搞什麼？”醫生放下晚餐，把他不停冒血的手拿過來，取出醫用棉簽擦拭消毒，然後用膠帶貼住，“我就沒見過你這樣的病人。”
    “我在找棉簽啊。”顧謙儀按住膠帶，有些痛，“你不在，我就自力更生了。”他嘟囔著，又有些抱怨，“也不知道備個棉簽給我。”
    醫生扶額，他就不應該在這個熊孩子快掛完水的時候出去買吃的。
    “吃飯！”他把餐盒往顧謙儀臉上一推
    “啊？？”顧謙儀有些驚訝，“給我的？”
    “是你那個同事，跟我說你自己在這邊打工，擔心你睡醒了沒飯吃，托我幫忙買的。”
    顧謙儀笑了笑，也沒有推辭，他一整天就在餐廳喝了幾口水，眼下舒服了些，胃口也好了點。他低頭吃飯，瞄了一眼醫生胸前的工牌，“許箴”。
    臨走時顧謙儀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留給了許箴，許箴讓他明天繼續過來掛水，費用不用擔心。
    “我知道你明天可能不會過來了。”許箴笑著，似乎洞悉了他的想法，“但是呢，如果你這次沒痊愈，後麵會花更多的錢，說不定還要去大醫院才行。話盡於此，信不信由你。”
    顧謙儀知道自己現在的抵抗力有點差，許箴作為醫生，雖然隻是園區裏的小醫生，可也不會危言聳聽，所以，即便再心疼錢，第二天他還是乖乖去找許箴。
    “還是怕死啊？”許箴笑他。
    顧謙儀哼哼兩聲：“你把速度調快點兒，我等下還要去工作的，領班隻放我一個小時。”
    “這已經是最快了！”許箴從自己的休息室裏拿出來一個保溫桶，“我早飯買多了一份，給你。”
    他把保溫桶打開，隨手丟給顧謙儀，便去忙自己的事了。顧謙儀被豆漿袋砸了一下，腦子有些短路。什麼？？？他在給自己飯吃？故意的？也不像啊，才認識呢……
    心不在焉地吃完飯，顧謙儀有些無聊，隻能盯著許箴看他忙前忙後。
    “許醫生，你有30歲了吧。”
    許箴從眼鏡後麵翻了他一個白眼：“要做紅娘？”
    “隨便聊聊嘛。”
    “我孩子都小學了。就是個混世魔王。”許是聊到了孩子，他嘴角帶出溫柔地笑意，“不過比起你倒是差遠了，我就沒遇到過你這麼難搞的小鬼，按到床上都不紮針。你父母估計也挺頭疼的。”
    “我沒有父母了。”顧謙儀脫口而出，但說完了又有些別扭，他不愛把這些事宣之於口，對誰都沒提過，但他聽著許箴的話，心裏像百爪撓心，他不知道自己想表達什麼，過了一個多月孤苦伶仃的日子，他的傾訴欲早就消失了，如今卻話不對題地說出這麼一句，怎麼想都尷尬無措。
    許箴也是沒料到他突然這麼說，原本嘴角的笑意收了起來，看著顧謙儀低頭扣著衣角。他昨天買飯的時候和小陶大概聊了聊，小陶也知道的不清不楚，隻說他家裏困難，獨自一人在這裏求學，利用假期打兩份工賺生活費。他有了孩子以後莫名多出了許多責任感，希望憑自己的一點付出讓這人間老有所依幼有所養，知道了顧謙儀的情況以後更生出一些父愛。
    “對不起。”顧謙儀看著他，有些抱歉，“剛才我……有點激動了。”
    許箴又笑，但這次他笑的有些勉強：“沒事，叔叔不和小鬼計較。”
    假期一晃而過，在寢室孤獨地過了個年，顧謙儀銀行卡裏的數字稍微沒那麼刺眼了。他不能繼續在遊樂園打零工，臨走前把醫藥費交給了小陶，讓他幫自己轉給許箴。他之前去過醫務室三五次，每次許箴都不在，次數多了顧謙儀也明白過來，許箴大約是知道了什麼，故意躲著他不肯收他的錢。顧謙儀後天磨出來的骨氣在他腦子裏蹦噠得歡快，交代了小陶千萬別忘，就返校去了。
    “小謙謙呀~~”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顧謙儀不用回頭都知道是秋晚涼這個妖孽。
    秋晚涼是個名副其實的浪蕩公子，倆人在學校門口一家超好吃的幹鍋店因為先來後到的問題不打不相識。那時候顧謙儀剛跟賀家東散夥，對於人間妖孽所知甚少，熟識了以後才知道秋晚涼的各種作派，以前的他一定嗤之以鼻，現在卻由衷佩服。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講的就是秋晚涼。
    他的家世和麵貌，也確實讓他有遊戲人間的資本。
    “一個假期沒見，人家好想你哦~~”秋晚涼捏著鼻子，兩個胳膊蛇一般繞住顧謙儀。
    顧謙儀抖掉一身惡心：“好好說話。”
    “嚶嚶嚶，小謙謙你好凶哦，你不要吼人家啦！”秋晚涼衝顧謙儀眨了眨眼，然後爆笑出聲，“臉紅了臉紅了！”
    顧謙儀隻拿眼睛看著他一個人表演。
    “你真沒趣兒！”秋晚涼瞪他，然後甩手給他一張卡片，“一起。”
    顧謙儀低頭看，是一張邀請卡，開學了，附近酒吧做了一個麵具舞會，收到賀卡的都是熟客，當晚隻要戴上麵具出示邀請卡就可以進去，男生八折，女生免費。
    “靠！憑什麼女生免費！”顧謙儀把卡片丟給秋晚涼，“性別歧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