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爭鬥之後，蘭曦喘著粗氣居高臨下看著倒在自己腳邊的人。
    自己並沒有成功奪去他的合歡花，這花靈力深厚時刻保護著長清，長清又在被奪時用盡全力去守護，自己費力半天，饒是未傷花分毫。不過……長清因為全神護花，自己關注了法力的匕首，從他的魂魄裏挑撥出了一縷神識。
    意外收獲。
    蘭曦冷笑著，伸出腳尖頂了頂昏迷之人的臉頰。咣當一聲，手一鬆，匕首落到了地上。
    “太子妃！”蘭曦還沒回過身，就聽背後有人向自己跑來的腳步聲。
    “太子妃……”女人一看地上長清胸口還有起伏，鬆了口氣，語氣也沒有剛剛急促。
    麗妃？蘭曦以為這個女人早就跟著承泰王去自己安排的地方了，沒想到，她竟然還留在宮中，而且看上去這般擔憂，是為了誰？長清？
    蘭曦看著她不說話，可是目光已經表達出“何事？”之意。
    “我……我之前受承泰王命令，好好看顧太子殿下，今日聽聞……聽聞太子身體不適，前來探望……”麗妃滿頭大汗，語句也連貫不起。
    “嗬嗬。你……不跟著承泰王一起去？”蘭曦頓了頓，“你也去吧，會有意外驚喜。”
    “大王已經啟程一整天了，我現在去恐怕是趕不上。”
    “承泰王由車隊護送，又不急著趕路，不會走太遠，我現在喚一員大將帶你駕馬前往，你一定能追上他。”
    麗妃見狀無可反駁，隻得點頭，“我飛鴿書信，問問大王的意思。”
    承泰王本來也沒有多喜歡她，並且老男人相信去了新的國家，異域美女更會多如雲霞，也沒有對她太留戀。
    但是，蘭曦心中有數，她也必須走。因為她在麗妃身上曾嗅到一縷香味，這縷藥香。這縷香曾飄蕩在這間太子寢宮，一般人聞不出，可是自己輕易識破，這是一味慢性劇毒。
    長時間吸收這種香氣，人會慢慢機能衰退，最後僵化，如輪回殿中的罪人癡魂，五官麻木，行為硬直。
    蘭曦看出來，麗妃對長清的殺機。
    可是，長清現在不能死。
    麗妃滿眼不悅盯了蘭曦一眼，恨恨道，“又是何必呢……”轉身離開。
    “這又是何必。”身後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一次，蘭曦沒有了剛才的氣勢，後背瞬間脊背僵直，汗毛倒豎。許久才找回力氣慢慢轉頭。
    站在她眼前的是一個身材高挑，氣質溫宏，此刻卻怒意明顯的男人。
    他一舉一動都帶起細微的金光，緊緊抱著懷中昏迷美青年，一臉不悅。
    你是誰三個字，蘭曦還沒有問出口，就看到眼前人緊緊擁著長清化為一陣金煙，在自己麵前慢慢消散。
    芳華看到一身血跡倒在地上的長清時，隻感覺胸口被鈍刀刺攪般疼。
    這就是自己開啟神口，說要保佑的人。
    他跪在自己腳下虔誠祈禱的樣子還那般清晰，自己也滿臉篤定，告訴他，我會庇佑你，不離開。
    卻在人家心滿意足睡著時，悄無聲息就不辭而別。
    芳華真後悔。
    就是輪回殿塌了，自己也能再建一座，倘若今天，蘭曦殺掉了長清……
    芳華不敢多想。
    緊了緊抱著長清的手指。
    芳華很久沒有回自己神廟了。
    芳華名號在六道中都威嚴遠揚，凡塵更是信眾無數，神廟如星。並且每一間都香火鼎盛，香客不絕。
    可是人們不知道，芳華很少去這些神社中傾聽許願，一百多萬年了，世人所持心願大抵相差無幾，無非求錢財，求事業，求子嗣，求姻緣，求風調雨順，求萬事順遂。
    更有意思的是，芳華常常看著一個人，他苦苦相求某事，待到今生死後，他世為人，又來求相同的東西。一世一世重複著，有時候，求成了，有時候，又求不成，總是很難斷決。
    這種有趣的人，有趣的心願，在芳華這種天神眼中，隻覺得他們悲涼。
    悲涼又無奈，所以他不去聽。
    以上神法力，又根據眾神商榷定論一套行為善惡標準，不管好人壞人，隻要做了某善事就得福報，做了某惡事就受災殃，人們之所以信仰芳華，就因為芳華法力更大，他布的善果更加福澤綿延。他懲的惡行卻罰教相加，督導人從流善輩。
    最厲害的，是芳華快。
    嗯。就是福報業債都計算得快，做了好事立刻得福，行了惡事即刻遭責。
    人們喜歡這樣的神，一看行動效率就高。
    因果倘若安排的太漫長，容易讓壞人教壞更多人，讓好人在真相大白前就寒了心。
    芳華就是這樣的性格。而且，大多信奉他的人，也都是率直的善人。
    現在，有這麼一個人，他什麼也不求，跪在神像前又挖心挖肺，磕頭梆梆響，卻運氣不佳也不求，事業不順也不求，為人所害也不求，萬事淒慘也不求，隻求神在他這裏停留，別離開。
    這就是他的小兒郎。
    小兒郎……你任何都不求，你讓神呆在你身邊幹什麼呢？看著你受苦受虐還不許閉眼睛？
    小男孩看著早上才離開的小哥哥又出現在大殿裏有點興奮，“哎，小哥哥，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給我帶好吃的了嗎？”
    長清孩童稚嫩的嗓音中被喚醒，睜開眼，視線從模糊到清晰。
    ！！？？不敢相信眼睛，立刻又伸手用力揉了揉
    芳華一臉微笑，看著醒過來的太子，不，這個時間，應該是新帝了。
    長清愣地一時說不出話來，嘴微微張開，又閉上了。
    “真靈……這神廟真靈啊……”長清不知道為什麼，心裏說不出滋味，眼眶卻酸脹濕潤了。
    “我……”
    算了，長清知道自己表達不出此刻心情，低下頭。
    沒想到，芳華卻蹲下來，伸手為他攏了攏白色披風，接著他的話，“我不會再突然消失了。”
    ！！？？長清再次猛然抬頭，對上了芳華溫和蘊滿慈悲與力量的雙眼。
    這個人……僅僅隻是一個笑容，就如此讓人安心，長清瞬間哇的一聲哭嚎出來。
    等下……
    芳華皺眉，小兒郎他……
    他即使很激動自己重新出現，可是以他隱忍的個性，不可能直接大哭吧。
    太想念自己了？
    芳華心頭湧上欣喜，但是卻也有一絲異樣預感壓製著欣喜。
    一旁的小男孩，很好奇，“小哥哥，你在看什麼？你怎麼又回來了？”
    長清這才緩過神，有點難為情地伸手給他的小朋友，“對不起……我……我……”
    “我剛剛被人欺負，有個壞姐姐拿刀子捅我……我……”
    長清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言語間滿是委屈。並且說著又哽咽起來，“我好怕！”
    一旁的芳華猛然驚覺，他知道哪裏不對了。
    現在的長清說話和眼前另一個小男孩，感覺相似，他現在仿佛不是25歲的青年，而是這隻有七歲的孩童！
    就在芳華驚詫時分，長清那邊又出口一句讓人匪夷所思的話來，
    “太好了，今天沒有人欺負你吧！”
    今天……沒有人欺負你吧……
    這句話……
    自己……自己有多久沒有聽到這句話了！？
    芳華張大眼睛注視著一臉茫然的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