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英山出門了，祝豔則是回到了放雜物的那一間屋子，鎖上了冰冷的房門。
    賀淵一個人蜷縮在地上，邊上都是冷掉的麵湯，湯油凝固在他臉上和衣服上，甚至凝固在睫毛上。
    他的眼睛很痛，一睜開就火辣辣地痛，很久賀淵才閉著眼嚐試在地上爬向廁所。
    地板上都是灰塵，他連在地上爬時身軀都是顫抖的，手腳都變得肮髒一片。
    他的眼睛看不清地上的東西，等到一股尖銳刺痛忽然侵襲大腦，才察覺有什麼東西忽然刺進手掌裏麵了。
    鮮血頓時就和掌心上沾染到的灰塵摻雜在一起，像是灰塵要使得傷處的鮮血幹涸，又像是鮮血要洗幹淨手上的那些肮髒的灰塵。
    他顫抖地把那一枚鐵釘子從掌心裏拔出來，忽然像是幻聽似的，聽到天花板上傳來一陣笑聲，一陣仿佛快要發狂，快要徹底瘋魔了的古怪笑聲。
    賀淵爬到廁所的時候，連蒼白的嘴唇都開始顫抖起來。
    水流不斷地衝刷他手上的鮮血、灰塵還有油漬，油膩膩的感覺卻怎麼也衝刷不幹淨。
    賀淵閉著眼，用手背擦試自己的眼，很久以後，他睜眼的時候，兩隻眼睛已經血紅一片。
    表情蒼白而脆弱的臉頰，顫抖的睫毛，通紅而空洞的一雙稚嫩的眼，某一瞬仿佛忽然穿透破裂的鏡麵，到達一個陰暗的深淵。
    賀淵早就猜到有這麼一天了，他對那個網友的祈求注定隻是無力的舉動。
    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都是不可信的。
    每一個人都是冷漠的、可怖的。
    他把身上的校服脫下來洗，赤裸的、消瘦的身軀不斷在冷水下衝刷，那種很久以前伴隨著他的肮髒的感覺卻從不曾有一瞬消退。
    透明而澄澈的水流之下，他緊閉著一雙眼，像是控製不住自己的舉動似的，滿是血垢的指甲不斷抓傷布滿抓痕的瘦弱胸膛，怔怔地睜著眼，像是感覺不到疼痛。
    一道淚水混淆在水流之中。
    好難受。
    為什麼，為什麼活著會那麼難受呢。
    夜裏睡覺的時候，賀淵又夢到那個古怪的灰影了。
    它壓在賀淵的被子之上，山一般的重壓，喉嚨裏發出一陣一陣近乎癲狂的狂笑，恍若一個失去理智的瘋子，陰冷的手用力地卡在他的脖子之上，冰冷的呼吸噴灑在賀淵不斷顫抖地胸膛之上。
    在狂跳的心髒聲之中醒來，某一瞬，賀淵幾乎以為自己的心髒下一瞬便會如同一個氣球般炸裂。
    恐懼纏繞著他，那是一種比起孤寂更加可怖的感覺。無時無刻，賀淵都妄想著逃離這個讓他難以喘息的地方，逃離所有人眼中溫暖的家，這個滿是毒蛇的裝滿了屍體仿佛棺材一般的空蕩建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