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那時的臉一定一下就變得很難看，五官都擰得皺在了一起那種難看，快要哭出來。
    所以從來都最疼我的哥哥自然一眼就看出了我心中的萬般不願，說道：“茹萱近日時常對我說瞧小妹可愛伶俐，想要與她多多相處，我與小妹也是分別許久，十分想念。如若小妹願意，不如就再多待上些時日。”
    “自然願意。”聽到哥哥把嫂嫂都搬了出來，我知道他定會幫我留下，眉目又逐漸舒展而開，趕緊點頭答道。
    “那還請楊兄修書一封予令尊。”徐京依舊波瀾不驚不疾不徐。
    本來還以為他會說些“雖然……可是……令尊令堂叮囑我一定要送回三妹妹”一類的話呢，看來他雖時刻都是一副一板一眼的樣子，卻也並非不知道變通。
    “你等著。”哥哥倒也不囉嗦，轉身就要進屋寫信，不過才行兩步，又轉了回來，對徐京道：“我的好老弟，自從你這武功到了要什麼勞什子閉口業後，性子是越發沉悶無趣，今日正巧趕上我與小妹切磋，你不如就來代我陪她玩上一玩，免得將來人都給閉住了。”
    哥哥說完右手一揚將手中的槍拋向徐京，徐京伸手一抓也是穩穩地將槍拿住立於地上。
    這麼看，至少他反應還算快，陪我練功倒也不算太差。
    誰料他下一句話便掃興至極。
    “小弟不善槍法，還望楊兄見諒。”徐京說完便把槍放回了武器架上。
    “哎，哎。”哥哥搖頭連歎兩聲，像是對徐京無可奈何。
    不過，誰稀罕和他切磋啊，說不定是武功太爛怕丟人吧。
    一定是這樣！
    因為對徐京武功的擔憂，在行前我還專門叮囑了要回去送信的阿青。
    “阿青，你別看那個徐京那麼大個，你想想咱們家那個高得抵門框的阿門不也被我輕輕鬆就撂在地上了麼，你這次一個人回去一定要小心啊。”
    “嗯，小姐。”她卻不似上了心。
    “阿青，這次可沒有我保護你了！”我再次向她強調了一下事情的嚴重之處。
    “知道了，”她終於轉過頭來，“沒有小姐這位天下第一的大英雄的保護，我一定會萬分小心的。”
    看到她的保證我終於安了點心，直到我聽到那句小聲的“不過徐公子怎麼也有天下第二吧。”
    知道徐京沒成親，他們又要一路回龍城後，阿青又變回了那個隻知癡笑的傻樣子，甚至還愉快地哼起小調來。
    我竟懷念起她長籲短歎的前些日子來。
    阿青他們走後，我隻過了幾天遊街串巷隨意玩樂的快活日子，哥哥便收到爹爹的回信叫他不能讓我荒廢功課，不然以後便再也不許我來。
    再然後……這開封什麼都有趣，怎麼夫子卻跟太原府的一樣無聊呢。
    辛虧哥哥管我比家中還是鬆些，每兩三日倒仍能出府轉轉。
    又過月餘，這一日，我剛出府門，忽地下起雨來，隨侍丫鬟回去取傘，我便站在附近街邊的屋簷下等她。
    一陣“哈哈”，“嘻嘻”的玩鬧聲音就這樣溜入耳中。
    這年紀孩子玩性都是極大的，這一聽，我的好奇心一下就勾了起來。
    到底是什麼事兒，能讓人笑得如此開心。
    好想去看看呀……。雖說我那新丫鬟小蝶讓我在這兒等她，但去看一眼，就看一眼立刻回來想必也是不打緊的吧。
    我循聲而去，眼見所見卻出乎意料。
    “哈哈哈哈，叫你平日那麼神氣，繼續神氣呀，神氣呀。”
    “嘻嘻嘻，你到那些窮鄉僻壤之後應該也用不上這些漂亮的珠花了，不如送給我。”
    “誒，誒，這個香囊好看，把這個留給我。”
    “荷包也不需要了吧，兄弟姐妹們我們分了拿去買東西好不好呀。”
    “好，好，好！”
    一群與我年紀相仿的小孩圍成一圈，中間是一個抵著牆角蜷縮成一團的女孩，女孩不停地搖頭發出嗚咽之聲，其他人卻置若罔聞般七手八腳地在女孩的身上隨意扒拉。
    十歲的我是不大知道什麼天高地厚明哲保身的，又對人們口中所謂的英雄氣概著迷得緊，時常與家丁們和阿青排演惡賊霸民女，英雄救美人的戲碼
    如今眼前真出現了這等以眾欺弱之事，又怎能坐視不理。
    “住手！”我大喝一聲。
    不過隻有兩人微微側臉瞧了我一眼露出些許疑惑神情，其餘人是頭都沒抬。
    “誰呀？”
    “甭管了，不認識。”說這話的小胖子似乎是這群孩子中最壯的那個。
    擒賊擒王，就先從他開始吧。
    “誒，誒，你幹什麼！？”小胖子的領子被我揪住了。
    “讓你認識認識你姑奶奶，楊羽。”我將他的領子往後一拽，他竟直接被扔到了地上。
    看起來圓滾滾的怎麼拽起來如此輕鬆，力氣也太小了吧，我看著那個後仰翻進水潭的小胖子滿臉驚恐。
    這下其他所有人終於也都停住了，一個二個瞪大了眼睛瞧著我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
    “你們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打她呀！”小胖子喊道，眾人恍然大悟般一擁而上。
    雨聲滴答滴答，人摔倒的聲音啪嗒啪嗒。
    “楊羽是吧，你等著瞧！”其實這小胖子也算條漢子，其他人都七零八落地跑光了，他還在這兒鼻青臉腫地指著我說狠話。
    “反正再讓我看見你們仗勢欺人，見一次打一次。”我拍了兩下手，又擦了擦臉上的水，滿不在乎。
    “你……你！”他叫得真是咬牙切齒。
    我又作勢揚了揚拳頭，他瞬時用手護住了腦袋。
    “下一次，等下一次瞧吧。”他終於還是跑了。
    抱頭鼠竄還說什麼下一次，真是有夠好笑的。
    我轉過頭看向那個縮在牆角的女孩，她似乎還坐在地上發愣。
    “快起來吧。”我走過去伸出手想拉起她。
    她卻並沒有拉住我的手，反倒將目光移向了我的另一隻手，那上麵一條說短不短，說長不長的血痕。
    我這一看才記起剛剛不知道是哪個小混蛋打架還敢用尖石子偷襲。
    我“嘶”地一聲吸了口涼氣，別說看起來還挺疼的……實際上好像也有點疼。
    我看見女孩從懷裏掏出了一張繡著花的絹帕，拉過我的那一隻手仔細地幫我擦起傷口來，嘴裏說道：“楊姐姐，對不起都是我拖累了你。”
    她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嘴巴也真甜，都叫起姐姐來了，甚至還幫我吹了吹傷口涼涼的。
    阿青偶爾好像也會這麼幹，但跟這位溫溫柔柔的妹妹比起來就太毛躁了些。
    “哪有哪有，”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那些家夥太過分了。啊，對了，把你的東西還給你。”我拿出女孩之前被搶走的珠花等物。
    卻發現我剛剛在雨裏打架好像讓它們都沾上了泥漿，女孩一直縮在牆角有房簷遮著，雖然衣服頭發有些亂但身上比起我卻是幹淨許多了。
    我趕緊又用衣服幹的地方擦了一下那些東西，感到有些抱歉。
    “謝謝，楊姐姐。”但女孩卻並沒有嫌棄地接過還跟我道了謝，然後開始一一地穿戴起來，還朝我笑了笑。
    她可真文雅，真好看……我抿了抿嘴唇愈發難為情起來。
    直到小蝶的一聲驚叫。
    “小姐，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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