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昔朝
    拿起梳妝櫃上的發簪，她想了想，終究還是放下。難得放假，她沒必要時時處處把自己打扮成自己其實並不喜歡的樣子。鏡中的女子長發及腰，蓬鬆隨意，眉眼精細，容色幹淨，珍珠白的寬口襯衫，泛白的窄腳七分牛仔褲，半高跟珍珠鑲邊休閑鞋，純黑的腰帶隨意紮在腰間，恍惚中，她還是十七八歲時清新美麗的女孩子。
    呆立半晌，終究還是打開化妝盒，略施粉脂，輕點唇彩。太久的歲月，她無法把自己攤開在陽光下麵。
    門鈴聲響，她連忙收拾好東西，回客廳拿了手袋，幾步小跑拉開門，門口長身玉立、風采卓然的男子溫暖笑顏，映得她眼光一頓。
    見眼前氣韻天成的美麗女子，Rain同樣愣怔片刻，隨即笑：“你這樣打扮，至少比在公司的樣子年輕四五歲。”點了點頭，他客觀評價，“非常美麗，真的。”
    沈孤潔淺笑如玉：“謝謝。我已經準備好了，走吧。”
    兩人並肩下樓，沈孤潔住在三樓，平日裏就沒有搭乘電梯的習慣，今天自然也不會例外。讓她驚訝的是Rain竟然先她之前就已經向樓梯口走去，不由自主出聲：“你……”
    Rain回頭衝她一笑：“上次陪你和西西回來，雖然是乘電梯上樓，但我看你們母女倆眼睛都盯著樓梯。而且，”他頓了頓，“我想你不會喜歡乘電梯。”
    張了張口，沈孤潔最終沒有開口。見過太多娛樂圈的人，溫柔好脾氣的自然大有人在，但認識這個男人之前，她絕不會相信一個曾經享譽國際的巨星、如今功成名就財富不能用腦袋來計算的大經紀人會這樣謙遜待人、細心體貼。
    係好安全帶，Rain朝身邊的女子一笑：“上次超速飛車會不會很過癮？”
    沈孤潔微笑：“生活中總應該有些刺激的事情。”即使這幾年死水一樣的生活，她也會時常帶西西去遊樂園，蹦極、雲霄飛車，偶爾深夜的時候，也會獨自駕車外出，急速飛馳，以此來證明她真的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一手扶上方向盤，Rain帶上深棕色太陽鏡，淺淡的溫暖立刻褪成逼人的色彩：“那麼，坐穩了。”
    車子在碧城最富盛名的西餐廳明珠坊前停下，侍者開門，沈孤潔下車之後，才想起自己這一身打扮好像不適合來這裏。Rain卻在她開口之前笑著出聲：“現在不是晚上，我們也不必上63層吃夢幻晚餐。你這樣美麗的小姐進來這裏，無論穿什麼都會引人側目的。”
    沈孤潔訝然看他：“你好像對碧城很熟悉？”
    Rain一窒，複又笑道：“明珠坊經典美食，可不隻在碧城出名。回國之前，總要做些功課。”
    沈孤潔無意多問，兩人隨意閑聊，在侍者指引下乘電梯上37層。“叮”的一聲，電梯門開，眼前典雅複古華貴之貌瞧得沈孤潔眼前一亮，在Rain耳邊低聲道：“聽說37層是明珠坊頂級花坊，隻有少數持貴賓卡的客人才有資格入內。”正因為如此她雖然上過有碧城“夢幻之都”美稱的明珠坊63層，與37層今天卻才是第一次見。
    Rain笑道：“不錯，今天與我們有約的那位先生，正是明珠坊的投資股東之一，他……”話沒說完，他已然看見車芸娉婷身影，對沈孤潔一笑，兩人走過去。
    車芸正對她而坐，明媚雙頰巧笑嫣然，看見兩人時，已笑著招了招手。沈孤潔隻覺背對她而坐那人身影甚為熟悉，一時卻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Rain大步走過去，未語先笑：“Hery，好久不見。”
    銀灰西裝筆挺的身影站起來，器宇軒昂，伸手與Rain相握，修長手指上精致鑽戒耀眼的刺目：“好久不見，Rain。”
    這聲音……
    耳邊如遭雷擊，沈孤潔無意識停下腳步。
    Rain笑著向她招了招手：“孤潔，快些過來，我為你介紹。”他說話的同時，他順勢回過頭來。
    笑容得體的深邃俊逸的臉。
    整個世界在一瞬間離她遠去。
    心跳、呼吸、神智……通通、通通都不見了。
    她的世界隻剩下幾步之外的那張臉。
    十五歲的沈孤潔……
    十八歲的沈孤潔……
    二十歲的沈孤潔……
    交錯縱橫的記憶，朝著她鋪天蓋地、天旋地轉。
    江……
    她張口，顫抖成一地碎屑。
    江沅顥。江沅顥！江沅顥，江沅顥……
    她整個人、整顆心因為這個名字而絞成注定解不開的死結。
    他僵直站立，由震驚、到不信、到狂喜、到情深，江沅顥人前維持多年的笑臉，見到沈孤潔那一刹毀於一旦。
    但是誰會在意，他該死的見鬼的半點也不在意。
    她踉蹌退後，轉身要逃。
    他的心立刻被糾得緊緊，上前，他急切抓住她的手，聲音些微顫抖：“連翹！”
    一直站在一旁默看兩人反應的Rain聽到這兩個字時渾身一震。
    她掙紮，他不放，兩人僵持。
    廳中低緩的音樂如泣如訴，溫柔女聲如吟輕吻：“你真的忘得了你的初戀情人嗎假如有一天你遇到了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他真的就是他嗎還有可能嗎這是命運的寬容還是另一次不懷好意的玩笑……”
    死死仰起頭，她一遍一遍拚命的告誡自己：不要哭，沈孤潔。絕對、絕對不許哭！側過半邊身子，沈孤潔聲音沉寂如死水：“這位先生，請你放手。”
    江沅顥不動。他無法動，他沒有法子，再一次眼睜睜看著她從自己眼前消失，真的不能。
    車芸旁觀半晌，這才小心翼翼開口：“兩位、兩位認識？”
    “不認識！”脫口而出的聲音驚怒而倉促，沈孤潔鎮定心神，再一次開口，平靜無一絲波瀾重複，“不認識。”
    頹然放手，江沅顥踉蹌退後兩步。
    “那麼……”車芸小心看兩人神色，心裏已經做好今天合作告吹的心理建設。
    挺直了背脊，沈孤潔容色平靜，方才刹那種種變化都如旁人的錯覺：“如果今天與我們見麵洽談的就是這位先生，那麼這就開始吧。”
    Rain上前一步，體貼的為她拉開座椅，沈孤潔回頭衝他一笑：“不介意先為我介紹吧。”
    默默點頭，Rain在另一端坐下：“這一位，就是亞洲三大財閥之一的降龍社現任執行總裁Hery•；Jiang。這一位是帝國影視高級策劃經理沈孤潔小姐。”
    點點頭，沈孤潔神色冷淡：“你好。”
    “沈……孤潔？沈孤潔麼？”江沅顥輕聲喃喃，眼睛隻看著對麵清冷的女子，他們有多久沒見了？五年。這個名字，和現在的她真相配。
    她真的比從前漂亮許多，但是她依然習慣那樣簡單的顏色和裝扮。
    “MrJiang，”沈孤潔加重語氣，“請你在別人講話的時候稍微給予尊重。”
    江沅顥回過神來，一樣沉穩的俊容閃過淺淡暗紅：“請……請說。”
    低迷的音樂在她耳邊一圈又一圈環繞：“如果這是最後的結局為何我還忘不了你時間改變了我們告別了單純如果重逢也無法繼續失去才算是永恒……”
    鈍鈍的痛與怔，Shit！沈孤潔張了張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Rain已然接著笑道：“Hery和孤潔今天第一次見麵，先熟悉一下比較好。合作的事，還是由我來說吧。”他覺得自己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也日益見長了。第一次見麵？Shit！
    江沅顥點頭，心思卻總被空靈的歌聲撩撥。
    “難道我就這樣過我的一生我的吻注定吻不到我愛的人為你等從一開始盼到現在也同樣落得不可能……”
    “關於這一部由王導親自出山籌備的跨年度大戲，女主角已經決定由車芸擔綱，至於男主角……”
    “抱歉。”猛然打斷Rain的說話，江沅顥站起身來，伸手向對麵神思怔忡的女子，“沈……小姐，能邀你共舞一曲嗎？”
    沈孤潔黛眉一挑：“想不到像江先生這樣的集團總裁，對待客人和工作也是這樣不尊重和兒戲嗎？”
    “現在是用餐時間。”衣冠楚楚的男人嘴角輕挑，俊逸瀟灑，“熟悉我性格的人都知道，用餐的不順利和其他事情耽擱會使我心情不好，導致我對工作完全失去興趣。”
    沈孤潔一窒，望向Rain和車芸據是一臉苦笑的神情，那討人厭的聲音又再度傳來：“最重要的是，這首歌，是我和我心愛的人第一次共舞的音樂，如果沈小姐因此而有什麼忌諱不敢……”
    怒氣從心尖兒上被挑起，沈孤潔霍然起身：“請吧，江、先、生！”
    他笑意從容，輕執她手步入中央。光韻流轉，她雖一身隨意，但兩人執手相握，卻是那樣美麗到奇異的匹配。
    他腳步輕移，她隨著他旋轉，旋轉。
    “難道愛情可以轉交給別人但命運注定留不住我愛的人我不能我怎麼會願意承認你是我不該愛的人……”
    光圈一層層打在他臉上，身上。她漸漸迷醉，今夕何夕，早已忘卻。
    那一個十八歲的典禮，她擁著她最心愛的人起舞。她因為緊張而淩亂，但是他卻溫存低笑著一步步指引她。
    她看著他，就像看著她的全世界。
    明明是那樣耀眼、那樣光彩絕倫的男人，卻願意主動擁著她耐心的陪她起舞。她多年的晦澀的心情，在那一瞬間因他而變得明朗。
    那時他的臉就像此刻，那樣深邃那樣迷人的凝視她，讓她迷醉留戀不願醒來。
    他擁著她一圈又一圈的旋轉。
    “如果再見是為了再分失去才算是永恒一次新的記憶為何還要再生難道我就這樣過我的一生我的吻注定吻不到我愛的人為你等從一開始盼到現在也同樣落得不可能……”
    她凝視他的臉，就像毒藥那樣深刻的迷人。
    此情前景，今朝他朝，桃花依舊，人麵全非。
    他的頭緩緩低下，即將吻上她額頭的刹那，她猛然推開，踉蹌退後：“對不起，我想起還有些事，先走一步。”
    她轉身一步步跑開，那歌聲心碎的唱：“我不能我怎麼願意承認，你是我愛錯了的人……”
    她轉瞬消失。
    心中大慟。江沅顥無法置之不顧，猛然先Rain一步追上去：“連翹！”
    往事難忘
    “快看，那好像是Rain？！”
    “天啦，那真的是Rain！”
    “上帝，他帥得我快要暈倒了！”
    ……
    茫然走在街上，他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全世界都看到他了，隻有她看不到。她可以隻聽聲音就認出那個竟然就是曾經傷害她最深的江沅顥。可是他每天站在她的麵前，她卻從未注意他。
    雙手插在褲兜裏，Rain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從回來以後，他把一切公事私事擺在一邊，隻放她一個人在中心，置所有人的勸告警告於不顧。他不交女朋友，因為怕回來找到她一起生活之後她會覺得委屈。他用這樣的身份出現在她麵前，因為怕她不願意麵對過去，所以想給她嶄新的生活。他做好一切的準備，然後她早已將關於他的一切忘記。
    他到底，在做些什麼？
    如果無法遇見，如果不能找到她，那他就真的放棄，放棄想一生一世不要名不要利就算不要老婆也要好好照顧她的念頭。
    一直覺得愧欠，可是當眼前的人記憶裏根本已經沒有他的存在，他想要償還的心情變得多麼拙劣而可笑。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無意識抬頭，怔住。
    對麵淡色的女子雙眼通紅望著他，放下電話，她疾步向他走過來，神色冷然：“剛才Vincent打電話找我，根本不是他讓我來，你為什麼騙我！”
    Rain張口欲言：“我……”
    “從我遇到你以來就沒有發生過任何一件好事情！”她尖聲打斷他，怒氣橫陳，“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討厭？自以為是的幫我，讓我對麵那些討厭的鏡頭討厭的人！自以為是的親近我，讓我被公司同事討厭!自以為是的安排我的行程，讓我遇到我這一輩子再也不想見到的人！我一次次讓你離我遠一點，你為什麼要這麼自以為是！”
    她脆弱不堪，他無言以對：“我……”
    “還是根本就是你們串通好！”再一次打斷他，沈孤潔所有的理智被心底的蒼涼消磨殆盡，“他見不得我好，你也見不得我好！你們通通都見不得我好！是你，是你故意讓我看見他！讓我見到最不想見的人，讓我失態讓我出醜讓我一無所有！”
    “孤潔……”
    她拚命的捂住耳朵。
    “沈孤潔！”再忍不住大吼一聲，他緊緊抓住她雙肩，“不要以為隻有你知道什麼是受苦，不要以為全世界到處都隻有壞人隻有對不起你的人！是！沒錯！我幫助你，我親近你，我沒有告訴Vincent故意要帶你出去！我隻想讓你溫暖，隻想讓你生活在陽光之下，隻想讓你展開新的生活忘掉從前忘掉一切忘掉！你為什麼不肯開開心心的生活！”
    “我不要你管！”沈孤潔尖叫，拚命掙開他禁錮使勁推開他，“你以為你是誰！我的事不要你管！不要任何人管！”
    “沈孤潔！”上前一步，他狠狠把她攬進懷裏，“對不起。”滿心的硬和疼，他哽咽著再說一次，“對不起。”不該，他不該讓她傷心無助，他隻想讓她開心。
    滿心的憤怒傷心因為那三個字而瞬間鬆懈下來，停止掙紮，她雙手抱緊他，失聲痛哭。
    縱然滿街人影穿梭，無數雙眼睛在看著他們，但是他的眼裏，卻隻有懷中讓他全心憐惜和疼愛的女孩子。
    “我十五歲的時候第一次見到江沅顥。”好不容易哄西西睡著，兩人一盞清茶坐在沙發上，沈孤潔平靜回憶。
    Rain隻是聽著。
    “那時候我的個性比現在還要惡劣。被別人欺負，欺負別人。整天搞得灰頭土臉，但是我……我不想要輸給任何人。”她直至現在回憶，神色依然有淡淡倔強的痕跡，“他……真的是一個非常耀眼的人，不管他走在哪裏在做什麼，永遠都會是眾人注目的焦點。所以他越對我好，我就覺得分外揚眉吐氣。可是漸漸的，別人的看法和心情，卻再也無法成為我關注的對象。”
    Rain微笑，了然：“你喜歡上他。”
    點點頭，沈孤潔搖頭苦笑：“他有多優秀，有多耀眼，我其實一點也無所謂。可是，可是在那麼那麼長的一段日子，他是唯一一個對我好的人。他那樣的一個人，無數的人崇拜和嬌寵，但是卻肯那樣的對我好。我沒有法子、絲毫也沒有法子讓自己不要喜歡上他。”
    Rain看著她，笑容溫暖卻有些奇異的光韻：“那他一定是對你最好的人。”
    搖了搖頭，沈孤潔不知回憶起什麼，麵上笑意柔和三分：“雖然他的確對我很好，但是從小到大對我最好的人……”她有些澀然的紅了臉，“是我的哥哥。”
    Rain渾身一震，目中霎時異彩如辰：“你哥哥？”
    “可惜他太早離開我。”即使說離別，沈孤潔依然笑意盈盈，“他在我很小的時候就移民美國，我們很多年沒有見麵了，聽說他最近就要回來，但是就算我們見到，也一定都認不出對方。況且……”她說到此，目中才是一閃而過的黯然，“況且我們很多年沒有聯係，他一定早已忘了我。”
    Rain不由自主笑開來，精致得讓人目眩：“你這樣的女孩子，沒有人會舍得忘記的。”
    “謝謝。”沈孤潔輕微頷首，“後來，我18歲生日的時候，他讓我做他的女朋友，於是我們開始交往。”神色微微怔忡，“和他在一起的兩年，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時間。”
    “可是，”她笑容慘淡，“我用了五年零一個月來後悔，當年為什麼會跟那個男人，讓他毀掉我一生最貴重的珍寶。”深埋下頭，她渾身簌簌發抖。
    年輕的時候誰都把愛情當成無價之寶，可是一旦觸碰到現實，再深的感情也隻是枉然。
    再多的愛，也抵不過真實帶來的巨大的缺失。
    她悔，她真悔。
    想要說些什麼，Rain最終隻是問：“西西……”
    “不是！”猛然抬頭，沈孤潔顏色蒼白，卻是斬釘截鐵，整理情緒，再一次認認真真的肯定，“不是。”
    他看著她，她看著他。半晌，沈孤潔先開口：“今天謝謝你，我已經沒事了，你……”
    “你去睡吧。”Rain靜靜打斷她，“等你睡著，我再離開。”
    沈孤潔愕然望他。Rain微微一笑：“車芸因為工作的關係，失眠的情況很是嚴重，經常說我比藥片更安眠。”
    正解！沈孤潔心中打個感歎號，不再多說。眼前的這個男人兼具了兩項最得分的品質，不但是個好人，而且百分之百對她沒興趣。這樣的男人上一個讓她遇到的，是沈決明，很安全，非常安全。
    其實她的運氣也不是真的那麼背的。這是沈孤潔睡著之前最後一個模糊的想法，這想法應該會讓她今晚睡得安穩。
    她連睡著的時候眉峰也無法舒展開來，憐惜的撫弄她長發，Rain輕手撫平她秀額。猛地欺身上前抱住她，他喃喃道：“我會照顧你的。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事，不管你是幸福或是痛苦，開心抑或難過，我都不會再離開你。”
    仿佛在夢中聽到他的承諾，她睡顏逐分展開。
    照片上的一雙男女非常的年輕又亮麗，背景上還能看見操場上籃球架的影子，女生雖有些羞澀，眉間也並不開朗，但望著身邊俊朗高大男生的神情卻非常專注而甜蜜。
    男生握著女生的手，眼睛看著別處，神色不羈，卻有跳躍的難以捕捉的喜悅。
    他記得那天是她第一次主動來大學部找自己。
    他們在一起的照片並不算少，他卻唯獨一直舍不得把這一張抽離自己的視線。
    因為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她對他隱晦的心情。現在來想，那時拚命告訴自己不在乎的心情有多麼可笑。
    在那之前懷音整座校園的學生都在傳高中部最乖僻傲慢的沈連翹和懷音王子江沅顥是一對。
    但是他知道那個冷冰冰的丫頭從來都隻把他當成向別人示威的活招牌。
    一直到他們相識兩年後的那天，她第一次到籃球場找他，他的一幹朋友盡拿他們打趣，但是向來晦澀的她卻坦坦然然，就像照片裏拍下來的那樣看著的。
    那一天他明白她的心情。
    他一直不清楚自己當初接近她究竟因為什麼，就像他也不清楚知道她喜歡自己以後的心情是什麼。
    江沅顥從來都不是什麼專情長情的人。
    但是卻一直放著那個陰鬱孤僻讓人憐惜的女孩子在身邊。
    她十八歲生日的那一天，他們開始正式交往。
    之前的三年，之後的兩年，她整整陪在他身邊五年。
    他們一起的時光那樣順遂，因為感情從來不是他的重點，沈連翹也不是。
    一直到她離開，他痛徹心扉。
    一直理不開的複雜情感找到出口，明白愛情的同時，他心愛的女人卻選擇在那時候從他的生命徹底抽離。
    深深親吻照片上女孩甜蜜的笑臉，江沅顥撥通電話：“……是我。幫我調查一個名叫沈孤潔的女孩子，帝國影視集團的員工，明早之前給我她的資料。”猶豫片刻，他再度開口，“這件事，不要讓白微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