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六歲。她沒有正式的名字。她的母親叫她思思。
    她是一個很早明白人情世故的半幼稚半成熟的孩子。
    她的母親是一個皮膚有些粗糙略顯蒼白的女人，她看起來很滄桑，而她的眼睛很美。
    有種奇異的感覺，似乎看見它是種幻覺。
    有些幽幽的如同鬼魅。時而放出奇怪的光芒。
    她時而溫柔時而猙獰，對她好的時候會為梳理頭發，紮一個簡單的辮子，摸摸她的麵頰。
    思思。我的皮膚以前也和你一樣滑膩。
    對她不好的時候，她會狠狠的扯著她的頭發撞向同她本人一樣蒼白而泛著黃的牆。然後很傷心的流淚，眼睛張得很大很茫然。對不起。思思。我扯痛你了沒有。我不是故意的。她然後拚命擺手然後忽然靜止，有些奇異的姿態。像斷了線的木偶。忽然停了下來。
    她喜歡抽一種長長的煙，煙草的味道淡淡的，是一種類似青草的氣息。很好聞。
    她的身上有蝴蝶紋身。
    當她和一個女人上床的時候，她不經意間看見的。
    慢慢的長大了。有十歲了。
    生日。
    她依舊是醉意薰薰的回家。不過令小小的她欣喜的是。她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她為她買了蛋糕和一件長長的純白的亞麻色手編裙子。她實在是非常喜歡。喜歡的落下了淚。即使她離她的母親有那麼遠的距離。
    開門的那刻，她發現她是真的醉了。她的眼睫毛上擦了極多的睫毛膏，一層一層濃厚的黑色眼影。臉上有濃濃的妝。還沒來得及卸。看上去隻讓人覺得她是麵目猙獰的厲鬼。
    她忽然看見有雨落了下來。然後雷聲響了。
    她吻向她。
    逼迫她撫摸她的身體。
    她對她有些急促的說。思，相信我。隻有女人和女人之間才有真正的感情存在。即使很少。
    我知道。可是。我是你的女兒。
    不過是亂倫而已。我寧願相信這一刻擁抱你的真實觸感，也不要為男人幻想。她望向她的眼睛，對方有些恐懼的眼睛。
    然後她感覺到自己的胸衣正在一點一點被解開。她於是毫不猶豫的將手伸向鞋櫃旁擺了很久沒有動過的綠色高跟鞋。
    那麼高，那麼細的根，足以刺穿一個人的身體了。
    於是她聞到血的味道。有些腥，如同昨晚吃過的魚。有些曖昧，就如她現在所穿的白色胸衣。還讓她有些渴，渴得選擇毫不猶豫將頭偏去吸了些血。就像昨晚看過的。電影裏，古老的，有著兩隻尖尖的獠牙的吸血鬼。
    在那一刻，她忽然聽見一種很清脆的聲音，是那雙高跟鞋上一對水晶蝴蝶鈴鐺發出的聲響。很像風鈴被風輕輕敲打的感覺。
    她返身看了她的母親一眼。她的母親，今晚，終於沒有落淚。
    她的母親終於得到了解脫。
    她輕輕扶起了她的母親。她渾身正有些微微的抽搐。然後。她聽見有破繭而出的聲音。
    思思……你和他很像。
    是。
    我忽然覺得背部有些疼。你幫我看看。
    她於是將頭側了側。她看見她的母親背後忽然之間生出了一塊腫囊。幽藍幽藍的如同她的眸子。
    有蝴蝶的翅膀長了出來。母親。
    她將頭偏了偏，試圖看看。可是失敗了。她隨之伸出手。然後慢慢的滑落了下去。
    她死了。
    這是幻覺中的真實觸感亦或者是真實觸感中的幻覺，在我眼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死了。
    “思，相信我。隻有女人和女人之間才有真正的感情存在。即使很少。”
    “思，相信我。隻有女人和女人之間才有真正的感情存在。”
    “思，相信我。”
    她把這些字眼逐個拆開，最後隻留下這四個字。
    原來她的母親隻是想表達這個。
    思，相信我。
    她忽然有了些搖搖欲墜的淚水。很廉價的淚水。
    四年後，她寫了一封很短的日記當作紀念送給她的母親。
    當我終於產生無法掌控自己的感覺。我明白，我其實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了。
    我努力的望向天空，再高一點。
    這樣淚水就不會流出來了。
    淚水是很廉價的產物，隻是一些單純的情感垃圾。
    因為我需要將感情堆積很久，然後深呼吸。最後流出淚水。
    我要哭許久許久的時間才會有一克淚水。可是一顆淚水的價值最多隻相當於一克鹽水。連價值也談不上。
    而鹽水最後會蒸發。隻留下一些白色粉末。
    因為那是一些無法釋放的疼痛。
    因為我們都無法輕易去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