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與地球 白樺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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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西夢見了白樺樹。
那是種地球上常見的樹,落葉喬木,喜生在北方寒冷的地區。在草原上、森林裏、山野路旁,都很容易找到成片成片茂密的白樺樹林。
她會夢見白樺樹是因為它的白色的樹幹上有黑色的眼睛。那是白樺樹的皮孔,皮孔是莖與外界進行氣體交換的門戶,同葉片上的氣孔作用一致。但是在夢中,冰凍的慘白的月光下,那滿世界的眼睛,就像是詛咒。
白樺
潔白的白樺樹,
站立在我的窗前,
披一身雪粉
好似銀子鑲嵌。
在那樹枝上
掛著白雪一串串,
毛茸茸的枝條
白纓纓一片。
在沉睡的寂靜裏,
白樺佇立默然,
那金色的火焰
又把雪花點燃。
慵懶的朝霞
偎在白樺的身邊,
為白樺再次銀鍍
全身更加皚皚耀眼。
俄國詩人葉賽寧的《白樺》唯美動人,但對桃都來說那是殘酷。這種擁有眼睛,會注視人世的樹木,有著怎樣的魂靈?它會感覺歡快,還是悲哀?它會安於現狀,還是揮灑毒汁?它究竟有沒有靈魂?或者宿命?
桃都或者說是露西是在白樺樹下遇見的,加百列·貝爾澤優特。
在風中搖曳的森森樹影下,年輕的金發神甫仿佛是從中世紀畫卷中走出的精靈。他問:“誰在那裏?”
沒有回答。
唯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更顯得夜的靜謐。
他又問:“你在幹什麼?”
響起的是一個孩童的聲音,嘶啞的糯糯的,有點吐詞不清。孩子穿著猩紅色的衣衫,袖口和下擺有著明顯的褐色泥土的痕跡。她說:“在為我的小鳥做一個墳墓。我抓住了它,可它想要飛上天空,離開我,所以我把它捏死,這樣它就永遠屬於了我。”
小小的手上沾滿塵土,有鮮紅的血從指甲縫裏湧出。刺眼,而冰冷。
加百列問:“那你家大人呢?”
“我不知道。”
“你為什麼會在深夜的樹林裏?”
“我不知道。”
“為什麼要埋在樹下?”
“這是白樺樹。你聽過它的傳說嗎?”女孩露出天真純潔的微笑,像是暗夜的天使,“大人們說將生靈埋在樹下可以許願。好多的生靈。好多的願望。我想離開這裏。我想回家。我想媽媽了。我……”那混沌如初生、明亮似星光的眼睛裏湧出液體,晶瑩剔透。“我想被所有人喜愛。”
明滅婆娑的樹影下,投射出蒼白如紙的月光,身負詛咒的言靈的神甫微笑。“所有人都會愛你,如果這是你的願望。但是,相對的,你永遠不會得到自己傾心所愛。就像我。”
桃抬頭問他:“你是巫師嗎?還是樹的精靈?”
“我?我隻是一個路過的普通人。”
“不要欺騙小孩。普通人怎麼可能在初春的夜裏出現在這片密林?要知道,我走了好久都沒有遇到一個人哩。”
很久是多久?幼年的桃都不知道。時間即是虛無。
白樺樹的花語是:生與死的考驗。
多年以後,在丹麥的高塔之館,加百列·貝爾澤優特歎息:“你……會後悔的……”
桃冷漠地看著昔日的恩師倒地,輕輕說道:“我早已經後悔,在遇上你,許下願望之後。”
“那麼……你現在……為什麼流淚呢?”
冰涼,又炙熱。
每年的四月之後,白樺樹的“眼睛”會如人眼一樣,流出眼淚狀的汁液。
你為什麼流淚?
詛咒是因為言靈,還是我本身的宿命?難道白樺樹的眼淚也是為生死憂慮?為一切的愛別離而悲傷嗎?
愛可以成就,可以拯救,也能夠毀滅。毀滅一切。
神,創造了感情,是為什麼呢?
露西醒來,這裏是地獄的荒原,她躺在一塊黑色大岩石的後麵,身上蓋著褐色的獸皮。鼻息間有地獄魔獸的腥氣,和水的味道。準確來說,是淚水的鹹濕味兒。她發現自己的眼角留有淚痕,隻是已經被風吹幹。眼睛幹澀。
“你哭了?”拉斐爾見她起身,喋喋不休起來。
“沒有。”露西收起獸皮,背上行囊,打斷了他,“啟程吧。”
“這裏是第五獄,如果還沒有世界之球的話,就要到地獄的更深處了。你確定要去?”
“即便是地底深淵。”
風大起來。地獄的風,一忽兒寒冷,一忽兒熾熱,全看它從哪裏刮起,來自冰川、還是火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