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兆年後的地獄，此時，天地大戰的硝煙已經散盡，深夜籠罩著這個下方世界，一團團紅色的火光和閃爍的藍色星光交相輝應，像是誘人墮落的黑暗寶石。
    第四獄，位於地獄之河阿刻戎河畔的墮天使之都。
    這座混合了墮落天使的華麗審美和地獄原住民的黑暗欲望的都城，綺麗、美妙，終日縈繞著動聽的歌聲，也時有淒厲的尖叫響起。它那巨量的時而交錯時而並行的走道、回廊、小巷，彷如迷宮，像夜一樣幽深，像夢一樣曲折。
    環繞著城市的漆黑的阿刻戎河上不時響起嘩嘩的水聲，伴隨著亡靈的呻吟，有小船輕悠悠地劃過。那船身寬兩尺長一丈，渾身像河水一樣黝黑，隻有船頭亮起一盞猩紅的頭骨燈。
    劃船的卡農是地獄原住民，長得消瘦忻長，頭上有一對山羊一樣的犄角。卡農是個小惡魔，也就相貌嚇人，攻擊力還不如長著三個巨大的頭的地獄犬。“你要去哪裏？過了這些甬道，再往下就是第五獄起誓之地，我們都不會去那邊。”他問艙中靜坐著的乘客。因為背光的緣故，看不清那人的臉，隻是看起來身材嬌小，背著一個有些顯大的行囊。
    “最近有發生過什麼特別的事麼？”對方問。聲音細細小小的。是露西。
    “特別的事？我們這裏總是吵吵嚷嚷，今天墮天使跟大惡魔掐架了，明天細精和矮人撕逼啦，沒什麼特別。不過說起來，十幾天前，有什麼東西從上邊墜落，像流星一樣，照亮了小半個夜空。天上那些傲慢的家夥是把這裏當傾倒場了麼？老是掉東西下來……”
    露西沉默不語。船緩慢地移動。沒辦法，她沒有翅膀，走岸上那些彎彎曲曲的巷道估計十天都走不到盡頭。她抬眸，看見河岸邊矗立著七座青色的雕像，它們姿態不同，卻有著同一張臉，看起來像是天使的模樣，雕刻得細膩英挺。露西好奇地問：“那些雕像是什麼？”
    “哦，那邊是魔王廣場，每逢節日簡直熱鬧極了。可惜你來的不是時候。那些雕像據說刻的是墮天使之王路西法。”
    “他長這個樣子？”露西覺得眼前這些跟在第二重天廢墟裏看到的殘像不一樣。也跟她夢中的天使不一樣。
    “其實我也不知道，墮天使們覺得是就是。”
    “你們都沒有見過他？”
    “我這麼低下的存在怎麼可能拜見？而且聽說很久以前路西法就不在這個地獄。神的判決將他囚禁於遠方的煉獄。聽說那是個變化無常的地方。”
    “那麼七君主呢？”
    “那是誰？”
    “好吧。沒什麼事了。在那邊靠岸就可以了。”露西收斂神情。她看到已經來到城外，便指著對岸一處渡口說。
    “好的。好的。”小惡魔熱情地把她送上岸。這熱情使他的表情看起來扭曲。
    她拋給他十個惡魔金幣。那是她用以太結晶從惡魔商人那裏換來的。
    “要再來哦！”卡農開心地咬著金幣說。惡魔喜歡沉甸甸的黃金，就像天使偏愛光芒。烏黑的船身漸漸遠去，直到溶入黑漆漆的河水中，再也分不出彼此。
    夜色依舊低沉。
    露西從背包裏取出橘紅色的螢燈。那是用成年古立頭獸的觸角製成，發光的是裏麵奇妙的腺體，就是離開獸頭仍可以持續很長一段時間，也不會被冰冷的雨水熄滅。這是露西在第三獄殺了一頭暴躁的公獸後得到的，是在黑暗地獄旅行的絕佳光源。
    螢燈發出的光芒一絲熱量也沒有，照耀著腳下的路，以及她手腕上用紅繩係著的搖搖晃晃的玩偶娃娃。
    其實初次見到孤身一人的露西不少地獄的原住民都打過她的主意。柔弱的小天使、攜帶巨量財富（以太結晶），這樣的“肥羊”地獄幾百萬年都沒有一個。然而打過“交道”之後，大家都退縮了。為什麼她細胳膊細腿兒，力氣那樣大？連以巨力著稱的石人族都甘拜下風。地獄崇尚力量，隻要你足夠強大，就沒有什麼不可為。
    當然，露西也隻是尋跡找她的世界之球。
    她發現拉斐爾絕對是騙子手的祖先。
    “所以，你其實也不知道球在哪兒？”
    拉斐爾喃喃：“能感應到大概的位置吧。你不知道地獄有多大嗎？”
    “……”
    “而且我也想快點回去。總有種不好的預感，仿佛天堂要發生什麼。”
    現在似乎有了可靠的線索。算算時間，世界之球應該就在流星落下的地方。
    兩人繼續前行。
    而遇上惡魔的時候，拉斐爾通常隻能乖乖地扮演一件小飾品。他悲哀地發現離天堂越遠自己的力量越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