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都不在的世界·福音 魎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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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霧了。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令人辨不清方向。
桃都抬頭。
有樹葉落下來,枯黃的,像是梧桐的葉子。是秋天到了?
她緊了緊身上的衣服。紅色的連衣裙外麵隻著了一件白色的長衫,手腳冰冷。
屬於香港的街上的燈紅酒綠已經退卻,仿佛一張褪了色的舊相片。沿街的人流如織也倏忽不見,偶爾遇上一兩個行人,均是行色匆匆,衣著灰敗。桃都不知道她在哪裏,又將逃亡何方,隻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她已經不在香港,他們找不到她了。她小時候就經常迷路、失蹤,也許就是家門口的一條小徑,某一次穿過卻變成了茂密的森森樹林;或許不過是外婆家的後院柴房,打開門卻步入峽穀懸崖。她不知道一切是怎麼發生,總是莫名其妙地失蹤、莫名其妙地回來,直到母親對她的這種“小事故”也見怪不怪了。
她回想。一直到遇到顏遲,這樣的事就很少發生了。
現在,她漫無目的地前行,懷抱著繈褓中的嬰兒。是一個女孩。像她一樣的眉一樣的眼,一樣殷紅的櫻唇。
天更亮了,霧氣漸漸散去。街上的人陸陸續續多起來,竊竊的話語由閩南話夾雜著英語變成了她幼時熟悉的家鄉的方言。也許是太想念了,莫名其妙地穿越空間回到了故裏?
嬰兒一直在臂彎裏沉睡,仿佛時間靜止了一般。
經過一個庭院外麵的月桂樹下時,桃聽到兩個主婦在閑談:
“聽說了麼?隔壁夏教授家,他夫人生了個死嬰!”
“難怪,原本歡歡喜喜的小夫妻倆現在卻整日閉門不出。”
“還不止呢,聽我那在醫院做護士的小姨子說,夏夫人可能再生不了了!”
“那多可伶!”
“是啊。”
“真不知道造了什麼孽!”
聲音漸漸低沉下去,她們又去談論別的話題。桃都卻覺得有星光進駐了她的內心。哦。不。原來是花。一朵白色的小小的桂花,落在她的眼瞼上。有悠遠的香氣,縈繞在鼻息間。
憔悴而美麗的女人仰躺在床上,陽光似乎總也照不進這間冷冰冰的屋子。突然,她說:“夏,聽,有嬰兒的哭聲。”
丈夫搖搖頭:“你聽錯了吧。”
“不,是真的。孩子。我們的孩子在哭。”
“玫,聽錯了,孩子已經……”
夏仲生生頓住,他也聽到了嬰兒的啼哭。
打開門,迎著陽光,他看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懷抱著嬰孩。對方歉意地說:“對不起,能不能給一點吃的?她……我妹妹餓了。”
因為某種緣故,夏仲家裏是備有奶粉的,夫妻倆連忙衝泡了給嬰兒喝。夏夫人也精神了不少,穿戴一下,從床上下來。她忍不住抱起嬰孩:
“這是……你妹妹?”
“嗯。”
“那她母親呢?你們的家人呢?”
“母親?她的……已經死了。家人我找不到。”
“她有名字嗎?”
少女看了一眼他們的客廳,收拾得整潔而美觀,牆上掛著一幅書法,不知何人所寫,字體飄逸出塵,內容是東漢班固所寫的《兩都賦序》:
“或曰:‘賦者,古詩之流也。’昔成、康沒而頌聲寢,王澤竭而詩不作。大漢初定,日不暇給,至於武、宣之世,乃崇禮官,考文章,內設金馬石渠之署,外興樂府協律之事,以興廢繼絕,潤色鴻業。是以眾庶悅豫,福應尤盛……”
“她叫魎都。”
夏夫人不覺有他,繼續說道:“如果你們沒地方去,不如留在這裏吧。我們夫妻倆很喜歡孩子。”
“謝謝。”少女說著輕輕一笑。那笑容讓人感覺濃墨般的憂傷。
大阿卡那牌第十一位“正義”的持有者——夏魎都就是這樣誕生的。
桃都和夏氏夫婦生活了兩天,然後在第三天的黃昏,她留下孩子失蹤了。
那天,她陪同夏夫人在附近的林蔭道漫步,看見一個年輕男人扶著大腹便便的妻子走過。桃立時感覺淚水漫過了眼眶,冰涼刺疼了她的心。她不會忘記,那個女人和男人,無論何時無論何地,那是她的父親母親,她是他們唯一的孩子。
所以現在,她不是在原有的時空裏。她跨越了時間壁壘,來到自己出生之前。
她將出生,那麼,在這裏的自己,又是誰呢?
玫轉頭的瞬間,就再也找不到那名為“桃都”的少女。隻有懷中嬰兒的啼哭,響徹了很久。
另一瞬間。
桃覺得眼角冰涼。窒息的感覺久久縈繞不去。當她恢複神誌的時候,沒有花香,沒有葉落,她站在S市銅之犢街99號的門前。她從後門的地毯下翻出鑰匙,進去裏麵。那是顏的房子,現在是她的房子。她不在的時候呂鋰偶爾會來打掃一下。地板很幹淨。窗前的日曆顯示時間剛剛過了八月。呂留下便條,希望她歸來後早日去學校報到。
外麵傳來推門的聲音,她回頭。是呂鋰。
呂放下手中的物件,欣喜道:“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告訴我。”
“剛到。”
“之前去了哪裏?一點聯係也沒有。”
“噢。”
“對了,螢昨天到了,在到處找你。”
“嗯。”
“怎麼了?你不舒服?”
“不。沒什麼。”桃都拂開她探過來的頭,溫和地微笑,“還有。謝謝。”
最後一縷夏末的陽光照進屋來,拂過她的眉眼。那像是春上螢的眉眼。一模一樣。
有傳說1999年桃都東渡日本,是為了躲避黑道大佬魯道夫·肯達的追捕而求助於當時同是七君主會成員的春上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