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走下《迷霧森林》的時候，覺得有些寒意。雖然時間上已經過了十一月，在北半球，算是進入秋天的季節，但夢羅納島是位於熱帶的小島，不會感覺寒冷，頂多是夜晚多了些涼意罷了。剛剛踏入的一瞬間，卡卡甚至感覺到了刺骨的寒冷，讓他回想起曾經的英倫的冬季，冰涼，而幹燥。
    高塔之館位於大西洋上格陵蘭島的內陸，高山峻嶺之間，地處亞寒帶的範圍。從外形上來看，就像是一座古舊的巨大的城堡。
    習慣了地域溫差的變化，其實裏麵還是很暖和的。卡卡不自覺地好奇打量。懸掛著《迷霧森林》的房間，是一個不大的畫室。象征著北之方位的《森林》，所描繪的是西西伯利亞密林裏冬天的情景：幹枯的枝條、冰雪覆蓋的巨木、冷凍的河流，以及白色的密密麻麻的彌漫而起的霧氣，分不清哪一些是白的霧、哪一些是真正的雪。《迷霧森林》旁邊懸掛著的是一幅等大的歐式城堡的風景畫，山巒之中的黑色城堡，最顯眼的便是它四角屹立的四座白色的塔樓，其內部窗戶毗鄰、房間林立，更像是黑色巨獸身上的無數隻眼睛。
    “這便是高塔之館。”
    桃看著他說。
    艾爾菲·沙利文注視著打開的銀色門扉，微微笑著道：“原來是‘力’之大人親自來迎接，真是不甚榮幸！”然而那笑意卻沒有到達眼底，隻是淺淺地浮動在碧藍色的波光裏。
    倚門站著的是一位跟桃都一樣有著黑發黑眼的華衣女子，她美麗的眼睛像是黑夜一樣幽深，她姣好的嘴唇好像鮮血一樣殷紅，頭發是純粹的墨色，肌膚是健康的古銅色，手指格外纖長，十個指甲上點綴著紫色的妖嬈的花紋。正是橘炎。卡卡認得她，不管是從記憶中，還是現實裏。隻聽她不慍不惱地道：“聽說桃要來，我當然是急急地趕過來咯！”
    “阿鋰呢？”桃都問。
    “在大文庫。”橘炎從狡猾的毒蛇化身為溫順的綿羊，微微笑著拉起桃都的手，“我來帶路吧。”
    青石板築就的道路上響起錯落有致的腳步聲。橘炎和桃都走在前麵，卡卡跟在後邊，艾爾菲則在更後麵。卡卡注意到艾爾菲一直刻意與橘炎保持彬彬有禮而疏遠的距離。橘炎的眼睛隻是在最初的一瞬間看向卡卡，然後馬上就忽略掉了。她隻注視桃都、隻傾聽桃都所說、隻跟桃都說話。這讓卡卡感覺莫名的惱火。什麼時候定要戳瞎她的眼睛、割掉她的耳朵、把她嘴巴縫起來……這樣那樣地……陷入了不明的胡思亂想中。
    先是一條直長的甬道，然後順著階梯下去，之後又迂回著樓梯向上，這樣上去下來、下來上去，反反複複，猶如身在重力的迷宮中，漫長地，不知道要持續多久。
    “道路似乎改變了。”桃說。
    “愚者新近又修改了通道。”橘回答。
    “真像是她的作風。”
    桃都和橘炎這時候說的是她們的母語——中文。所以卡卡聽不出來“她”與“他”的區別。跟其他大多數語種不同，中文裏的“她”和“他”發音是一樣的，或許是因為在長久的使用中，“她”這個漢字是很晚才出現並被使用的緣故。
    “艾爾菲是第幾次來？”桃用英語問沙利文。
    “算是第二次吧。我對迷宮沒什麼研究。”
    “真誠實呢。像是梅芙拉爾，來一次就迷路一次，然後再把城堡破壞一次，每次過後，都要讓人維修很久呢。”
    橘炎笑道：“‘愚者’已經叫她不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