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蘭！”
    斯洛特驚呼。
    銀色的子彈已經射出。四發聯射。朝著突然出現的少女。還在冒著一縷白煙的槍眼執在托蘭手中，那幾乎是本能的反應，快得讓人促不及防。
    列那沒有動，隻是毫微般細小的發絲飄起，然後——
    船艙的甲板上落下四枚金屬的彈殼，子彈已經被切為粉末，從少女的手中滑落。
    其他人看得目瞪口呆。幸存的部下已經顧不上主人，各自逃散。那是“死之盟約”的終極死亡機器，不是他們那樣的凡胎肉身可以匹敵。
    托蘭不敢近身，保持著刻意的距離，又連發兩槍。這兩槍是有暗藏的，一前一後，沿著相同的軌跡前進。同時，他暗暗地向斯洛特作手勢，讓他先走。
    斯洛特也是見慣這種場麵的，立即打開暗門，奪門而出，然後，停住了動作，像一座運行不良的老朽的機械。他滿麵蒼白，渾身顫抖，印入眼簾的是，鮮血的海洋。
    列那的兩縷發絲不知何時延伸在了門的外麵，因為太過細小而不被驚惶的人們發覺。先前逃出去的“夜梟”的部下們，正身首異處地掛滿整個回廊，因為突然的死亡甚至來不及發出任何響聲。斯洛特踏出門口，不過是自己投入了發絲的夢魘。
    他回頭，托蘭和列那已經停止了戰鬥。他們就那樣站在那裏，不帶表情。
    “你！”斯洛特明白了，“是你出賣我，告訴他們我在這裏！”前後皆無退路，他知道自己已經逃無可逃。“桃都！那大家就一起死吧！”他咆哮，猙獰得如同地獄的惡鬼。惡鬼終究還是要淪入獄火。少女的黑發像毒蛇一樣襲來的時候，斯洛特按下了一直抓緊在手中的控製按鈕，那是封鎖整艘郵輪的控製開關，然後便會是，幾百萬當量的爆炸，無論是死亡機械還是別的什麼，都將化為灰燼。
    跟我一起！斯洛特想。然後他被發絲切為碎片。沾染鮮血的控製器一齊垂落在地。
    托蘭收了槍，一腳踩碎地板上的控製器，說：“我們走吧。”
    列那沒有回答，隻是跟上他。她得到的指示是殺掉斯洛特和一切阻礙的人員，然後等待接應者。之所以連逃跑的人也要斬殺，是因為她沒有克製住，內心嗜血的衝動。比起人，她更接近野獸，或者是機械，隻輸入了毀滅程序的人形機械。
    這一刻起，她才真正占有了“死神”的位置。
    夜晚，寧靜而漆黑的海麵。瑪利亞珍珠號郵輪上卻燈火通明，平日裏優雅造作的高官富豪們鬧哄哄地亂作一團，像是吵鬧的牲口場。眾人尚在發生激鬥的船艙下麵倉惶逃竄的時候，有人已經悠然坐在了甲板的直升機上。直升機螺旋轉動，正在高升。
    “角鬥場上的表演應該落幕了吧？”坐在駕駛員後座的男子微笑著說道。
    “你為什麼一定要來看？”他旁邊的女人問。
    “你不也巴巴地跟來麼？”
    “不等一下‘死神’就走嗎？”
    “如果她逃不出去，就不再是‘死之盟約’的‘死神’啦。”
    “這倒也是，‘皇帝’陛下。”
    男人身體微斜著靠近女人：“你其實擔心的是阿都吧？嗯？慈悲心過剩的‘正義’？那個人是更加不用擔心的存在，想必現在，整個‘第五層’已經成了她的世界。”
    英俊的男人和漂亮的女人。英俊而有些年紀的男人，金灰色的短發，高削的顴骨，挺直的鼻梁，剛勁的臉龐的輪廓，薄而鮮紅的嘴唇，蔚藍的眼睛，以及年輕漂亮的女人，披肩的黑色卷發，高高的飽滿的額頭，微翹的杏眼，圓潤的耳朵，鮮豔的紅唇，還有墨一樣黑色的眼睛。他們在一起，像是親密無間的戀人，又像慈祥的父親跟他心愛的女兒。
    郵輪爆炸。直升機高飛。
    火的光亮，和夜的黑。
    以及，時不時響起的人類的慘叫，成為了畫麵的背景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