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頭仰望天空。城市的上空有層灰蒙蒙的霧氣，遠不比從前的清澈。夜色漸濃，華燈初上。街道兩旁的霓虹一派萬紫千紅。人造的一切閃耀著冷冽的誘惑的光芒。
    澳門，它的另一個名字叫做“東方賭城”。
    卡卡整了整衣領。他穿著藍色的西服、粉白的襯衫，打著墨綠色為底穿插藍紫色條紋的領帶，下身是藏青色的長褲。他整理衣領的模樣給人一個紈絝子弟的感覺。這次的身體很年輕，二十七歲而已，因為長期奉行享樂主義，肌肉有些浮誇，兩頰微陷，但粗略看去，還是有模有樣。其實那是卡卡自己看鏡子的感覺，如果是年輕女性，也許會覺得他比較英俊，更重要的是瀟灑多金。
    卡卡一腳跨進去的是一家賭場，名字叫做“一夜”。雖說是賭場，也經營夜總會的生意，這年頭不搞多向發展花樣翻新，已經是難以維繼。穿灰色西服打藍色領結的侍應生和高開叉的粉紅旗袍的女招待正忙忙碌碌地來去，正中的表演台上還空空如也，空氣間飄蕩的是昏沉沉的小夜曲。
    “抱歉，先生，我們才剛開始營業。”門口的領班保持職業的微笑。
    “不要緊。請問什麼時候開牌？”
    “七點整。”
    卡卡像列行一樣來賭一把。他最近發現這賭博的遊戲也挺有趣。人類經常發明一些不太實用的東西。他賭錢沒什麼技巧，隻是純粹碰碰運氣。反正他有錢可輸。這個身體，原本是富翁的一個小兒子，這些記憶在他進入時就自動過濾到了腦海中。
    客人三三兩兩，不是很多。
    背景音樂換成了曖昧的爵士樂。
    卡卡向吧台招手，一個侍應生迅速地過來，問道：“先生，需要什麼？”動作標準，口語流利，音量剛剛好。
    “一杯蘇打水伏特加。”
    “好。您稍等。”
    不消片刻，酒來了。那是由蘇打水和伏特加對半稀釋而成，卡卡不喜歡太花哨的東西。透明的高腳杯上還插著一片黃色的檸檬。他淺淺喝了一口，找個角落的位置坐下，環顧四周。前麵一桌，不少的人群聚攏過去，有男人也有女人，隻不過女士比較多而已。他好奇地問侍應生：“那是什麼？”
    後者露出一個職業的笑容：“時間還沒到，有客人自己在玩牌。”
    卡卡湊上去看。不是打牌。他有點失望。有人在占卜。那是一個年輕的女性，黑發黑眼，典型東方人的特征。她中等個子，穿著連衫的咖啡色的皮裙，顯露出凹凸有致的水蛇一樣嬌好的身材，肌膚因為連日的日光浴呈現迷人的古銅的色彩。卡卡注意到她的手指纖長，修剪整齊的長指甲上塗有粉紅色的花紋，手中的牌麵每一張有著特殊的圖案。星星。太陽。月亮。是塔羅牌。
    卡卡知道。
    傳說最早的塔羅牌來自埃及。“塔羅”一詞，就是取自埃及語的Tar(道)和RO(王)兩詞，含有“王道”的意思。因此，“塔羅”也指身為一個王者，所應該具備的正確的決斷力，這也正是此種占卜的起源。
    在曾經的中世紀，這是女巫才會使用的占卜方式。而麵前的這位女子，就像另一個魅力巫女，她誘惑別人從自己手中翻牌。
    “啊，這是星的正位。你今晚一定會有好手氣。”
    “節製的逆位。很可惜你將要準備好滿滿的錢袋了。”
    “月。你的丈夫一定有外遇了。”
    “是皇後的正位。你將獲得美好的戀愛。”
    每一張塔羅牌上都有著完整而獨特的意義。而同一張牌的正位和逆位，表示剛好相反的意義。從編號為0的“愚者”開始，直至編號為21的“世界”，這22張大阿卡那主牌象征的是一段完整的人生旅程，也代表了生命的不斷輪回、生生不息。這就是占卜的真諦。
    這種占卜的正確與否，很大程度上取決於解牌者的力量和素質。看起來這位女子還不錯，十有八九被她說中。
    “可否我也來張牌？”卡卡有些好奇。
    “你想問什麼？”
    “未來。我的未來。”
    “好。”女子熟練地洗牌，並讓卡卡切牌。她又洗了一次牌，牌麵朝下在桌上擺出奇怪的扭曲的環狀陣行。“請挑一張。”
    卡卡隨手拿起一張，翻開，是拿著鐮刀的死神。
    死神的正位。
    女子這時才抬起頭認真地看他。她對其他人說：“時間到了，各位去盡興地玩牌吧。我這裏還有點事。”
    眾人或無聊或興奮的散開。七點以後，賭場真正開放，有的是琳琅滿目的遊戲，讓這些男士或女士樂此不疲。桌邊隻剩下女子和卡卡。卡卡露出盡量溫和的微笑：“這是說我會死麼？”
    “死神是結束的意思。”女子收拾桌上的紙牌，“我每次摸到‘死神’就結束占卜。”
    “為什麼？”
    “隻是習慣。一個合格的巫女總有著奇特的習慣，不是麼？”
    卡卡笑了，這個女人好像能看透他的內心：“那你自己會摸到什麼牌？”
    她從收攏在手上的塔羅牌中抽出一張，展開。是“力量”的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