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這是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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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暉是清醒著的。他知道此刻房間裏都有誰在:老大,許曳,子冽,落落……他知道他們的田所長來探望過他,剛剛才走……他知道他的床頭放著一束澄兒送的鮮花,那麼溫柔體貼的澄兒挑選的花一定是他最愛最愛的,忠貞不渝的馬蹄蓮……他知道有人在歎氣有人在皺眉有人在沉默有人在安慰……他知道那夜他倒下後發生的一切,但卻始終無法說服自己睜開眼睛,還這些關心他的人們一個安心的眼神……他的耳朵聽到的全部都是急救車尖利的叫聲——那天帶走宋徹的急救車發出的叫聲……
田所長把何原叫了出去,語重心長地談話去了。許曳坐在床頭一直緊張地盯著餘暉的臉,落落和子冽依偎著靠在沙發上若有所思。
“你們說,田所把老大叫出去秘密談話,是不是有什麼壞消息啊?”落落對這類事情一向敏感而八卦。
“不知道……”許曳不怎麼願意摻和落落無中生有的揣測。
“我也不知道,隻是隨便猜猜而已……如果是好事,幹嘛躲躲藏藏?當麵宣布不就行了?俗話說,好事不背人,背人沒好事……”落落還在自以為是的繼續分析著,絲毫沒看到許曳的不耐臉色。
“落落,好事壞事,你管那麼多幹什麼?不是還沒輪到你頭上呢嘛……”子冽這麼說似乎有點不給落落麵子的意思,但是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出聲阻止,這倆恐怕是又要掐上一架了……落落隻是嘴皮子厲害,經常為了逞一時的嘴快,去招惹已經氣急敗壞的許曳,然後要不了三分鍾,就絕對已經被許曳修理的慘兮兮灰溜溜的了。
落落仿佛也記起了以往的慘痛教訓,果然隻是扁了扁嘴,什麼都不敢說了。
子冽看見落落的臉上一副不甘心又不敢反對的神情,不禁覺得好笑,習慣性抬起手捏了捏他的臉。落落一皺鼻子,子冽臉上的笑意似乎更深更濃了……
許曳看著他們的小動作,撇撇嘴,什麼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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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原推開門走進來,冷著臉一言不發,徑直走到陽台上,點了一根煙,狠狠地抽了兩口,卻又似乎極不耐煩地把手中的煙扔在地上,發泄般的踏了兩腳,才轉身進屋。
落落看著老大猶豫著關陽台門的手,皺了皺鼻子——這一開一關的動作,把不少冰冷的空氣帶進這溫暖的病房裏,還有清晰可聞的煙味,以及老大身上散發出來的陰鬱氣息——這些都讓他感到不安,心神不寧的煩躁。
子冽望了落落一眼,拖著他的手往後退了兩步,兩人貼著牆壁站著,避開了些冷空氣。
何原環顧了四周一眼,最後把眼神定在躺著的餘暉身上。許曳坐在餘暉床頭,一直在看老大的表情——這次恐怕是被落落不幸而言中了,唯一的希望隻能是這次的壞消息不要太壞。
“那個叫宋徹的……死了……”何原的嗓音沙啞不堪,讓人不禁懷疑他是不是剛哭過,或者,是想哭卻一直壓抑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三人明顯都鬆了一口氣,落落開口埋怨:“老大,我還以為是什麼呢,那個人不是早就讓餘暉……嗯?”
落落不解地看著不斷扯他袖子的子冽,子冽對他搖搖頭,低聲說:“別說話!”
何原在餘暉另一邊的床頭坐下,盯著床上異常平靜的臉,好久,才說:“沒有。當時所有人都以為宋徹死了,但到了醫院才卻發現沒有——子彈距離心髒兩公分,餘暉那一槍打偏了……目標那麼近卻打偏了,沒人相信這是全區射擊比賽第四名的槍法,所以,他們懷疑餘暉是故意的……”頓了頓,他接著說,“按理說,宋徹不會死,沒射穿心髒也沒碰到大動脈……但他好像完全沒有求生的意誌,根本不配合治療,昨天晚上巡房前他的麻醉就已經過了,可他一聲不吭,等沒人了,把輸氧管拉到嘴裏……用牙齒一點一點地咬斷了,一頭還罩在鼻子上一頭已經落在了地上,他真是做絕了……今天早上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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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在恨我,我分明聽到他跟我說‘羅白我恨你,可是卻還是愛你……’我又何嚐不是呢?他就是要用死來結束我對他的欺騙,他就是要用死來加深我對他的內疚……和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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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落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心裏堵地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轉過頭,求救般地望向子冽。子冽悄悄的捏緊了他的手,兩人的手心都冷汗淋漓。
“宋城和宋熙堯父子歸案,宋徹到死都捏著的那張存儲卡裏記錄很完全,他們這次沒可能再逃脫了……無論如何,這都算是餘暉的功勞,所以上麵決定……隻是停職,不給予處分了……”何原說得很艱難,眼神從餘暉臉上轉到許曳臉上。
他停了下來,不說話了,氣氛頓時一片死寂,沒有人願意說話。落落和子冽都不約而同的望向許曳,眼神裏的疑問、惋惜、憤怒、不舍複雜地糾纏在一起。
許曳輕輕的點了點頭,什麼都沒說,好像很平靜的站起身,走向病房門,扭開鎖,出去後輕輕帶上……隨著門鎖發出清脆的“哢嗒”聲關上的同時,一陣急速奔跑的腳步聲,混合著努力控製的哽咽,在空蕩的醫院走廊上顯得特別突兀,盡職盡責的回聲又把這突兀放大了許多倍。
子冽拍了拍落落的肩,讓他去跟著許曳,“看著他,別讓他惹什麼麻煩,搞不定的時候趕緊打電話……”“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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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兩公分的誤差,其實才是我真正的想法?我以為我夠鐵石心腸了,在那種情形下我都能毅然扣動扳機,我以為我是最殘忍的那個……沒想到……我真的沒想到……他明明可以和我同時擊穿對方的心髒,為什麼到了最後一秒才用他的眼睛告訴我他的悲哀……和猶豫,然後放低自己手中的槍,任由我的決絕結束他的生命?
他這是為了讓我內疚?他這麼做是為了讓我一輩子都記住他嗎?他贏了,他成功地讓我撕心裂肺地內疚了,他成功地讓我一輩子都不能忘記我欠了他的信任和深情了,他成功地讓我甘願以活人的身體去過死人的日子了……他成功了,他贏了……』
“他沒有贏,你知道的,他沒有贏!他輸得比你慘,他輸就輸在他愛你比你愛他多的多!你這個笨蛋,傻瓜!”
『是誰在說話?別逼我承認,我不相信!誰說這是更多的愛?我不相信,不相信,別說了!別說了!這算哪門子更多的愛?簡直就是笑話,是個不折不扣的笑話,是個一點都不好笑的笑話!是在嘲笑我嗎?你是在嘲笑我嗎?嘲笑我最後一秒竟然依了自己的心思故意射偏了子彈?嘲笑我沒有他的勇氣放下手裏的槍麵對自己的愛?嘲笑我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這是事實?盡管笑吧……我不管你是誰,你盡管笑吧,最好笑出聲音,放肆的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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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子冽用眼神詢問何原。何原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隻是抽了一張紙巾,極度溫柔地拭去從依然躺在病床上的餘暉緊閉著的眼睛裏源源不斷湧出的淚,歎了口氣。
“餘暉他……這算是醒了嗎?”子冽不敢肯定的問何原。
何原搖搖頭,“我不知道……他……可能是做了個噩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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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夢……多好啊,這一切原來都隻是個夢……噩夢而已……醒來就好了吧……外麵還是陽光燦爛,我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小警察,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