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娘娘，公主來了……”太監在門口稟報的時候，皇後依然是昨晚的盛裝。“快傳。”如果有什麼下一步的計劃，我也要做下去。為了來不及出世的孩子，還有，眼前這個，在皇家成長的公主。“壽寧給您請安了。”沒有先去拜見病中的天啟，卻先到這裏來了，她自然有她的理由。不能當自己明白地清楚這件事，而是，必須從皇後口中得知，然後才去拜見皇帝。掩人耳目的事，已算尋常了。“你們……都出去吧。”身旁的宮女，隻怕有不少是線人。“壽寧，昨日之事……”如果皇上知道了岸上的鬧劇，如何是好。“昨日之事，皇後娘娘並無大錯。此事，本是壽寧的主意，所以，皇後娘娘這一次不能退讓，隻有保住了娘娘，我們才能繼續做一些對大明有益的事，皇上那邊，讓壽寧去，如果有什麼，也是，壽寧一人承擔。”畢竟是皇家骨血，即使犯了天大的錯，也不過就是個……就是死亡。畢竟，她是公主不是後妃，不用擔心在冷宮裏孤老的下場。現在，要做的是，不能退讓。皇後注視著眼前明麗的公主，清秀的容貌，卻透著冷漠的目光，檀木桌前，兩個華服女子默默對望。
“公主的意思，本宮已明了。”即使現在說要退讓，她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聽，還好，壽寧她說的是，不能退讓。原來，我，也有這樣的一日。“皇後娘娘，壽寧不知能否稱為故人，但，倘若，壽寧……還請娘娘，替壽寧探望一下冷宮中的裕妃。”如果，壽寧自身不保，也不會，把那些……推到娘娘身上。浮萍亂世，兩個女子的心心相惜。“公主……”誠然，這一位公主比自己年長，但在她身上，還是看到了少有的正氣。若不是女子，定當馳騁沙場，為大明保疆擴土。這時候即使阻攔，也沒什麼效用了，能在這種時候來這裏，她，也是下定決心了。皇後不語，淡然微笑，送壽寧離去。橙黃的宮裝，在視線中漸漸遠去，壽寧……
    “總管，公主來了。”怎麼偏偏又是這個時候，大人正忙得不行，卻總是有事找上門。“哪一位公主？”容昌已臥病在床，樂安，寧德，遂平都是天啟的子女，這種時候，應該還不知道消息。那麼，來的人是……“總管，是壽寧公主。”壽寧……果然是你。神宗最寵愛的壽寧，在宮中應該也有不少勢力，隻是你母親如今也已安分許多了，你一個公主，難道也要出來攪局？看來這消息，真是一刻都守不住。“讓她進來吧。”現在，不知還有多少眼睛望著自己，把公主拒之門外，隻更讓人猜疑。“給公主請安。”適才還皺著眉的人在壽寧進入殿門的那一刻，便換為另一副嘴臉。“您客氣了，壽寧可受不起。”九千歲的這一拜，她壽寧，確實當不起。“不知公主，如何得知……”後麵的話，即使不說，她也應該明白。“壽寧原本入宮探望後妃，聽聞宮女中有……聖上落水的傳聞，因此……”這個時候，每一句話都必須，深思熟慮，若有破綻，隻怕她還未見到皇帝就要先……“既然這樣，公主請入內吧。”說得到是冠冕堂皇，誰知道你……究竟安排了多少人在宮裏？隻是眼下，這個公主不是自己要去對付的。她那點小勢力，應該還算不上什麼。魏總管墨藍的身影消失在視野，她才繼續前進。“臣壽寧，拜見皇上。”
榻上臥著的人，手中還把玩著一個木工模型，那個木製小小宮殿，正是乾清宮。“免禮，平身吧。”男子的聲音已無威嚴，透露著細弱。橙黃的宮裝，映射著陽光，壽寧，這種時候，來這裏的竟然會是她。細細地打量著她，也不顧什麼禮數，隻那麼看著。這麵容還是那麼熟悉。總跟在父皇身後，哥哥，哥哥地叫個不停。轉眼已七年，而昔日的少女成了自己的姑姑，隻不過，他從不那麼叫她，那樣，會把她叫老的，他怕她連同父皇的回憶一起，在記憶中，枯黃了。“為什麼，會來？”對於沒有讀過聖賢書的自己，她一向都是很不屑的樣子。而利益的爭奪，好象和她也沒什麼關係。“聽聞聖上遊船遇險，壽寧，前來探望。不知為何，每當壽寧望見聖上，總……有遇上故人之感。讓壽寧想了，先帝，光宗。”常洛哥哥，現在，我麵前的就是這個人，就是你的皇長子，可是為什麼，他，一點不象你？
“朕也有此感。每當遇見壽寧，便會想起父皇。”皇室宗親，隻有對壽寧有這樣的熟悉感。“是否，皇上不願意見到壽寧呢？”天啟的注意力漸漸從手中的模型轉到她身上，一樣深褐的眼眸，卻不是常洛哥哥的感覺。“沒有，隻不過。在朕的記憶裏，壽寧，一直不太喜歡朕，與壽寧交好的，不是信王麼？”學識頗豐的五弟，才是她壽寧樂見的人。“不知皇上是否記得，昔日，先帝光宗，即使對待不入冊的侍妾也是很好的麼。”她淺笑，生硬地轉移話題。“你是說，朕，疏忽了後妃麼？”她的來意，果然還是來……數落自己。難道，你還在期望著什麼嗎？他苦笑。“壽寧不能多說什麼，但請聖上銘記，守在身邊，真正惦記著您的人，不是其他的妃子，此心可撼日月。壽寧告退。”這，不是一場輕鬆的對話，天啟還不知道那日岸上的事。常洛哥哥，若是在天有靈，喚醒您的天啟帝吧……她對天禱告。金帳裏的人，悵然若失地望著她離去的方向。真正惦記我的人，不是妃子。她說的是，皇後吧。端莊嚴謹的，朕的皇後。果然是壽寧看得上的人。這麼說，會是什麼意思呢？皇後的位子，即使不說，朕也，不會去動她。有皇後在的地方，才能令他感到一些清明，不想連那一份清新都失去。
    “公主……您這是還要去哪？”不出宮反而向內宮走去的公主是怎麼了？“還有事，你們幾個先回。”她的步履匆匆，隻不過，是想讓皇後知道，她還安好。預料中的事件，都沒有發生。隻是，這樣而已。“壽寧？可是壽寧麼？”橙黃的身影由遠而近，眉眼那麼熟悉。正是，壽寧。“皇後娘娘？”她怎麼會在宮門口……“你，可回來了。”完好的壽寧出現在眼前，她也略略放下心，看來皇上還沒有到完全勸不動的地步。“可都還好麼？”我們會不會有事？誰知道魏忠賢會不會來插上一手。“無論去與往，都是夢中人。”她平靜的語氣，無論去與往，我們的選擇都不會錯。為了我大明。
    夜幕降臨皇城，兩盞長明的燈。皇家的子女，從來就沒有過選擇。而現在我們所謂的選擇，也不過是為了大明所必須做的。常洛哥哥，真的，不要怪壽寧。燭光照耀下的她，蒼白的麵頰，珠光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