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金樽·綺筵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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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燭將夜晚的宮殿裝點得如同白晝,賓客們嬉笑著進場。宏偉的宮殿彌漫著奢華的氣息。她踏著碎步,在歌舞聲中跨入殿堂。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女孩嘴角的微笑,完美得無懈可擊。這是一場盛大的表演,她知道。從未想過在奢華的宮廷裏做著這樣的事,眼前的氣派還是讓她感到略微的驚慌。不長的一段路,她走得格外辛苦,終於走到自己的座位時,臉上的微笑已快掛不住。“還挺有姿色的呢,這下又不好辦了。”“沒想到吧?哈達部也有不輸滿蒙美人的格格……”議論聲在她身後紛紛,一陣又一陣。可惜呢,我不是待宰的獵物,閃過一抹不為人知的冷笑。
嶽讬看到恰巧看到了,那抹冷笑。是什麼意思?她要先發製人嗎?可是選了誰呢。連忙控製自己不再亂想,我為什麼要擔心她呢。舉起麵前的清酒,一引而盡,身旁的濟爾哈朗和皇太極,兩人正兄弟情深地鬧得歡。滿場的喧鬧中,隻有他仿佛被飄忽在外。女孩注意到了那個男子,隻有他皺著眉獨自引酒,冷俊的容顏卻那麼眼熟,是那晚的。啊,也是在京郊的那個人,他是什麼身份呢?或許選他的話……女孩突然想到了,如果選他的話,自己應該不會淪落成棄婦的下場,不認識的人他也會救,應該還是個熱血心腸的人呢,和冷俊的外表一點也不象了。
無意識地將麵前的珍饈夾如口中,女孩的腦海裏正盤算著一個計劃。總得先知道他的身份才行吧。這樣想著,竟然怔怔地隻打量著他,直到那個男子也注意到了自己的目光,回望過來的時候,女孩已望了閃避。很好看的眼睛呢,不過,我在做什麼。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慌忙別開眼,抿了一口酒做為掩飾。而那深沉的目光依舊盯著自己,如坐針氈,這麼看著我是什麼意思。
    “玲兒,怎麼樣了。”額娘在一旁的呼喚終於打破了尷尬的局麵,回過頭,那個男子依舊恢複了原來的摸樣,皺著英挺的眉喝酒。呼,女孩長出了一口氣。“還在看呢。不過額娘,我們對麵那個人,是什麼身份?”忍不住想打聽他的來曆。“我們對麵?”哈達公主的目光向對麵望去,那三個嗎?女兒的眼光果然還是不錯,“有三個人,你說哪一個呢?”這三個,其實無論哪一個都行吧。“那個,皺著眉頭的那個。”他嗎?嶽讬,代善哥哥的長子,雖然年輕也頗有作為啊。“那是大貝勒代善的長子,嶽讬,你選擇的就是他嗎?你確定?”女兒的選擇是她最關心的,她相信女兒的眼光。
“或許可以吧。隻是我看不出別的人了。”如果是禮烈親王的長子。應該不錯吧。大貝勒的性格,據說在幾大貝勒中是最好的了。這樣盯上他,他會不會拒絕呢,突然想到他冷淡的樣子。沒有把握啊。轉過頭看看其他望著自己的眼睛,那樣的目光裏全是一種對權利的欲望吧。我不能成為權利的附屬品,不能這樣被犧牲掉。自己所能保持的,也隻有這個了吧。
    “今天,我們大家,為了哈達部的歸順,而來幹一杯。”金座上的天汗舉起了手中的金杯,大家紛紛站起,女孩也毅然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好苦。沒有什麼喝酒的經曆,女孩知道自己現在是在舍命陪君子,那麼多的目光都看著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咽下去,強忍著嘔吐的衝動,艱難地喝下清酒。他們,要開始了吧,來不及顧及自己的不適,她驚恐的是她看到了許多個蠢蠢欲動的身影。望了望額娘,她正和大貝勒說著什麼,而大貝勒也隻是笑著打量自己。要快啊,一定要在他們開口之前,由身份更長的大貝勒開口,她就得救了。座位下的手緊拽著衣襟。
    果然,她也在緊張吧,看著蒼白的手指死死握著衣角。嶽讬用自己的方式暗暗觀察著她。不過自己的阿瑪倒是在和哈達公主熱乎著什麼。難道是阿瑪看上她了?不,不會吧。很快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阿瑪不是那種貪圖這些的人啊。但是,看那邊的樣子。愛爾禮他們好象已經要行動了呢,還好天汗還什麼都沒說呢。抬眼望了望金座上的人,王室的宴會從來都是這樣,麵對著珍肴卻食不知味,什麼時候開始這麼複雜的。反觀自己的座旁,濟爾哈朗已經喝得不知道方向,搭著皇太極傻笑。又來了,每次喝多了都這樣。扶正他歪斜的身體,現在可不能太失態啊。
    “哥,現在……”果蓋正欲鼓動哥哥,“沒看到大貝勒那邊嗎,現在提出來,隻有自討沒趣了。”果蓋聞言望去,果然哈達公主正和大貝勒耳語著什麼。“可是,這個機會。”要放棄的話,誰都不甘心呢。“我知道,所以現在就等誰先來說,我們再提,先看看說的那個人我們是否比得過。”大貝勒應該是在選自己的兒子吧,那選誰呢。嶽讬?那家夥讓他提是不可能的,出了名的冷漠。碩讬?沒有什麼作為。薩哈磷,他還早吧。
“雖然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但是哈達公主找上大貝勒,我看沒戲。”愛爾禮略略放心。“不好了,哥,快看。”順著弟弟指點的方向望去,阿濟格!關鍵時刻他不會來插一角吧。看著阿濟格端著酒杯走上前,那個方向。正是哈達部格格的位子,是去敬酒嗎?隨著阿濟格的腳步,愛爾禮的心撲撲地跳著,全場的喧鬧聲中他並不起眼。
    那是,今天的第一個嗎,可是自己還怎麼喝得下去,這酒……可是如果他給我敬酒,不喝的話就……冷汗直冒但是她也沒有辦法了,因為那個皇子分明是向自己走來的。一杯的話,也喝不死吧。下定了決心撐到底,就什麼也不能畏懼。盡管假裝著鎮定,目光中還是漏出了慌亂。阿濟格要開始了嗎?轉眼看看哈達部的格格,那種目光,那麼大杯的酒,她怕是不行的吧。嶽讬又看看哈達公主,她也隻是看著嗎?也是,怎麼阻止呢,阿濟格雖然聲望並不高,好歹也是皇子。身體已經快一步行動起來,當嶽讬的神誌回到他身體的時候,他已經端著一杯茶站在哈達部格格的麵前了。我,果然還是看不下去所以才那麼做的吧。安慰著自己,勉強地做出一個笑容,想看他的笑容很困難,隻不過是為了表示自己沒有惡意。“喝酒太多也不好吧,格格,這是茶。”
那雙明亮的眼睛裏充滿著感激看著自己。“又欠你一份人情了。”聲音雖然暗淡,少女的音色畢竟還是好聽。嶽讬並不擅長過多的交際,尤其是對著清麗的格格。於是情況就變成了默默的對望。阿濟格懊惱地退回自己的位子,被嶽讬搶了先,真是失算了。愛爾禮等一幹人等則是奇怪地打量著嶽讬,難道從前他的那副樣子隻是偽裝嗎。雖然還是不會說什麼,但是現在這個,怎麼會讓人感覺到,柔和?沙場上冷酷的將領也有這樣的一麵哪。
    哈達公主望著嶽讬,看來是沒問題了。對著大貝勒點點頭。看到對方也回了一個了然的微笑,原來是互相有意嗎?如此便是最好了。大貝勒站起身,場內的喧嘩暫時停止。“皇阿瑪,代善有一事相求。”大貝勒的聲音終於響起,嶽讬望著自己的阿瑪,他不會是要說……“什麼?”金座上的大汗從歌舞中回神。揮退了身旁的愛姬。“兒臣的長子嶽讬,年歲也不小了,兒臣想請求父汗將哈達部的格格指給他。”什……什麼。阿瑪的主意打的居然是自己?反觀嶽讬的震驚,女孩微微一笑。額娘成功了啊。不知道,天汗是什麼態度呢,她知道,那個人的回答就決定著自己的生死了。“如此也好。喜上加喜吧。”淡淡點頭,哈達部的格格嫁給嶽讬對自己並沒什麼壞處,相反還可以集合他們的力量。
    準了嗎?心中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下,拜謝在地,這是真實的心情。謝天謝地,這是最好的結果了。她居然很滿意?看著女孩的笑容,比剛才虛偽的微笑更多了真誠。還未娶的自己,用多少理由才推掉的諸多格格,今天竟然栽在這了,失算了。天汗準了的,自己也沒辦法吧。嶽讬暗暗後悔了,不該衝過來的,現在……看著女孩的笑顏,他也開始不忍心。算了,不就是府上多一個人,也正好可以幫著擋掉以後的婚約吧。這樣算來自己也算不吃虧了。“哎,真要恭喜了啊,嶽讬,那個格格長得還真不錯呢”搭在好友的身上,嘴上卻沒閑著。你怎麼現在又清醒了呢,嶽讬皺著的眉頭更深。
“濟爾哈朗,你再說你就自己走回去。”知道嶽讬是那種真的會把人丟下管自己跑了的家夥。濟爾哈朗隻得訕訕地閉了嘴。對著嶽讬傻笑著。這家夥應該是在高興吧,看上去也沒有很排斥的樣子。以前給他指婚的時候,麵容可怕得象個羅刹呢,濟爾哈朗不禁回憶起從前阿巴亥部落的那個格格,也是個水靈的人,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嶽讬,你還真是個運氣挺好的家夥呢。看著濟爾哈朗的笑容,帶著幾分看好戲的心態吧,他,忍著想把這個人甩下身的衝動,把他扶回了寢宮,與長在王府的自己不同,濟爾哈朗自幼被養在天汗的身邊,和一班皇子打得熱乎。“我走了啊。”簡單地交代了幾句,頭也不回地出了宮門。那一晚直到回到府邸,嶽讬的眉頭都未舒展過。府裏要多一個人了呢,不過,是那個格格的話,應該會很有趣吧。一向清冷的麵容上展開了一個如冬日晨光般的笑。“貝勒爺在笑呢,真少見哪。”下人們議論紛紛。“這是好還是壞哪……”
    “額娘,今天……”女孩站在宮門口,望著額娘,這一仗真的很險。“玲兒,不多說了,自己多小心。”她知道自己管女兒怕也隻能管到今日了,這往後,一個在王府,一個在宮中,相見也難了。“玲兒去了。”女孩知道她不能再軟軟弱弱,額娘沒得依靠了。踏上車,出了宮門,繁華世界又出現在她眼前,然而這萬家的燈火,終究不會有一家是為了等自己而亮著的了。“玲兒……”腦海中還是那個女子的身影,在哈達的碧湖旁,獨自哀傷的額娘,麵對著災難,一言不發的額娘。關切自己的額娘。一張張畫麵堆積在腦海中,轟得突然全模糊了,額娘。玲兒真的是要離開您了。淚順著頰滑落了,精心打扮的妝容也糊了,她卻渾然不知。第一次這麼真切的流淚。從小的教導,她的情緒已經能夠隱藏。離開了哈達,又是盛京的王府了嗎?我竟然是這樣的人生呢。苦笑漫上嘴角。下了車,進到屋中。漆黑的一片,月秋早已被她吩咐侍衛帶走了,現在,應該在回哈達的路上吧。別再回來了,月秋,去做自己的事吧。這是我唯一能給你的,連我也奢望的,自由。
    掩上門,疲倦紛湧而來。終於忍不住在錦被中嚎啕大哭起來。太失體統了,你在做什麼呢?阻止不了自己的情緒。這個夜格外的漫長呢。不知道哭了多久,當她終於平靜了下來。現在是唯一能享受一個人的時候了吧。過不了幾日,就要到貝勒府裏去了。那個嶽讬,即使不會為難自己,怕也會將自己曬在一邊,置之不理吧。喝醉了就不用管這些了吧,雖然酒很難喝但是,現在是在驛館,沒事的。女孩做了一個決定。“來人,拿酒過來。”大聲喊著,希望門外的侍女沒有睡著。“格格,格格,怎麼能喝酒呢。”門外穿來慌慌張張的腳步聲,“別多說,去拿來。”冷漠到令人心寒的聲音。怎樣都不能如意呢。“是……是”沒見過這樣的格格,侍女也是嚇得不輕。不消片刻,一壺酒出現在了自己麵前。“下去吧。”冷冷地揮退守在門口的人。不想讓其他人看到自己失態的樣子。“可是……格格……”麵對這樣的格格,她也實在沒辦法啊。關鍵時刻月秋姐怎麼不在了呢。唯唯諾諾著隻得退下。
    果然好苦,真不好喝啊。一股辛辣的味道進入口腔,她強烈的咳嗽起來。在宴席上根本沒吃什麼東西。等於是在空腹灌酒,幾杯下來。她感到地都在搖晃了。這麼厲害呢。神智快離開自己了,思維停止轉動的感覺原來是這樣啊。什麼都想不起來。月光灑在她單薄的身影上,紅暈的臉頰上滿是汗珠。“蘭葉春葳蕤,桂華秋皎潔……欣欣……此生意,自爾……為佳節……誰知林棲者……聞風……坐相悅。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何求……美人折……”眼皮開始沉重起來,她知道自己醉得快不行了,搖晃著站起身,向屋內走去。暈眩感越來越重,每邁一步都覺得艱辛。喝,停在原地,試圖喘口氣,夜半的清風涼爽得迎麵而來。抬頭望著天空,今天是自己的佳節嗎?這樣的天,星星很黯淡呢。額娘,玲兒覺得有點累了呢。這麼走下去,是不是還值得呢。額娘,您聽到嗎?玲兒在跟你說話呢,我好象看見了屬於自己的星,它在對我笑呢,是在嘲笑我嗎?嘲笑我活得沒有清高可言?不是為了留戀繁華而留在這的,我,相信我。一瞬間,神誌又清醒地爆發了。
“草木本有心,何求美人折,搭上那個人,我也是不得已呢……”要怨,隻能怨造化嗎?連個埋怨的對象都沒有呢。額娘,現在說後悔了可不可以呢,能不能放我回到哈達去,可笑地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回去?昔日的府邸已經住了別人了,自己又能回到哪裏去?既然是這樣,上蒼,你讓時光倒流好不好,我不要出生在王府,讓我做一個普通人好不好?祈盼地望著天空,驛館裏很靜,喧囂都被隔離在外了。一個女孩就這樣望著天。好象還哭過的樣子。走進驛館的嶽讬看到的就是這一番景象。我來隻是為了告訴她,過幾天要注意的事,似乎是為了給自己一個理由。嶽讬深吸一口氣,緩緩走進那個望著天的女孩。
“喂……那個……”在幾步外停下了腳步,而前方的人卻絲毫沒有要理會自己的意思。眼光掃過一旁的石桌。酒?!她在喝酒?為什麼?恩?也就是說她明明會喝?那自己當時不就……怒氣一下子竄了上來,三兩步走進她。拉起她的衣領。對上一雙目光散渙的眼睛。“餓……”原本想說的責備的話都無法出口了。那雙明亮的眼睛裏寫滿了無助,我,我該做什麼呢。嶽讬感到頭疼。算了,先把她弄進去吧。女孩已經看不見眼前的事物,朦朧中感到有一雙冰涼的手抱起了自己。是在做夢嗎?視野終於一片漆黑。恩,應該是夢吧,翻了個身,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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