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
    一葉輕舟由遠而至，在斜陽的映襯下，倒像是蓬萊島的仙人駕船而來。
    悠揚的琴聲從艙內傳出，猶如高山流水，流轉舒緩。
    “公子，靠岸了。”書童打扮的男孩，掀開簾子，喚道。
    “嗯，這就走。”聲音溫雅卻不乏磁性。艙內的男子將古琴小心翼翼地裝到琴套裏，喚來書童收拾一切，欲勢就要走出船艙。
    “公子！”書童驚叫一聲，連忙把男子拉回艙內。拿起不小心留在幾案上的紗帽，遞給男子。
    男子笑笑，把帽子戴好。
    書童雙頰已經泛起紅暈，因為公子笑了。
    “福伯，那個人是誰啊？”李政收住折扇，指著前方剛剛上岸的白衣男子。這個時候，在湖上泛舟的人隻有他一個。
    福伯朝李政所指的方向望去。
    “回皇……黃公子，白衣，紗帽，古琴，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滄都知府的小兒子，雲箏。我朝第一樂師。”
    “我朝第一樂師？不是杜昭麼？”
    “杜昭琴藝雖好，可與這雲公子相比，那是相差甚遠。傳說這雲公子的琴聲可以感天動地，就連畜生聽到也會落淚。”
    “哦？那麼神奇？為什麼我沒聽到過？”再怎麼說，他也是一國之主，天天聽到的琴音竟是名不副實！
    “雲公子生性孤淡，脾氣也甚是古怪，一擲萬金也難買一曲，而雲公子卻可以為路邊的餓殍彈一曲安魂。”
    “那他為何蒙著麵紗呢？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聽聞這雲公子是因為小時候不慎被燙傷，臉上落下個碗大的疤痕，容貌盡毀，麵目奇醜，所以才戴著麵紗。”
    李政望著漸行漸遠的修長身影，微眯著眼睛，“可惜啊。哎？我說福伯，你天天都跟我在……家裏，這天下事你倒知道的不少，我卻一點也不知道。這算不算知情不報？”
    福伯的心“咯噔”一下子，要是一句話不對那可是掉腦袋的事。皇上又偏偏討厭奉承的話，福伯一時倒不知怎麼回答。
    李政輕笑兩聲，“跟你開玩笑的。”
    福伯這才鬆一口氣。
    “這萬金難買的曲子我倒想聽聽去！”
    “其實這都是下人們茶餘飯後的閑話，一傳十，十傳百，其實哪有那麼神奇。隻當作趣事聽聽。”福伯又說道。先給自己留條後路，要是那雲箏實為名不符實，隻怕自己的性命堪憂啊。伴君如伴虎，一句話不對，那可是攸關性命啊。
    “嗬嗬，傳聞是否屬實，去聽聽不就知道了？”
    兩人尾隨雲箏而去，一路上，幾乎每個人都會跟雲箏打招呼，即使戴著紗帽，人人卻都認識他。這雲箏也算是這滄都的名人啊。
    看著一路碰上的乞丐，雲箏都會施舍些小錢，李政微微點頭。這人倒也是良善之輩。
    看著雲箏走進一棟豪華的兩層樓宇，李政欲勢要跟進去。
    “黃公子，這……這是青樓。”
    “哦，那你在這兒等我，那是男人進的地方吧。”
    看著福伯青白的臉色，李政“哈哈”笑一聲。“怕什麼？這天下還有我不能去的地方麼？”
    雖然點頭稱“是”，福伯也還是出了一身冷汗，如果讓太後知道了，那自己的小命……唉，早死總比晚死好，想著，也就硬著頭發跟在李政背後了。
    “佳人坊”，嗬，名字取得倒挺文雅！
    一進門兒，濃鬱的脂粉味幾乎讓李政喘不過氣來。一個滿臉褶子，濃妝豔抹的老女人扭至李政跟前。應該是老鴇子。
    “哎喲，公子，來來來！裏邊兒請！”
    李政本能地用扇子擋了擋，給福伯使個眼色，便退到一旁。想不到那個雲箏看似孤淡，也來這種地方，畢竟是個俗人啊。是個偽君子也說不定！
    “剛才那位雲箏公子……”
    福伯話還沒說完，老鴇子就搶著道。
    “想必兩位也是聽曲兒來的吧，雲公子的曲兒那是萬金難求，隻有在咱們佳人坊才有機會聽到啊。”
    “雲公子常來這裏彈琴？”
    “嗯哪。話說這雲公子呀，也是個奇人。每次來彈一曲就走，來的時間也隨心情而定，而且不要報酬，也不知咱們佳人坊是哪世積的福喲！要是二位要聽琴，那可要趕緊了！遲了怕沒位置了！”
    “準備一個最好的位置！”福伯將一個金錠子遞給老鴇子，老鴇子的眼都直了，用娟帕擋著咬了咬，轉即“嘿嘿”一笑。
    “二位，樓上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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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政百無聊奈地敲著桌麵，等了半天都不見雲箏出來。擺什麼架子？！
    而一樓大廳裏，不管男的女的，都是端坐著等待，一兩個小販穿插其中，送送茶水什麼的，竟然連生意都不做了！一下子，這青樓倒變得像茶樓了。倒也稀奇！
    半晌，雲箏才從大廳的右側走出來，行至放著古琴的幾案前盤腿而坐。同一時刻，大廳裏幾乎所有聲音都消失了。
    幾案上，爐上青煙嫋嫋升起。
    舒緩的琴聲緩緩流泄而出，透著滄桑和寂寞。
    為什麼……會這樣寂寞呢？
    漸漸地，李政已經聽不清琴音了……
    自己是父親最小的兒子，也是最不起眼的一個。隻知道母親是個宮女，一個因為私下誕下龍種而被折磨至死的女人，這些還都是從那幾個兄弟的惡言惡語中得知。不管在哪裏，他永遠都是多餘的一個！直到唯一能跟自己說說話的好朋友去死，他暗暗立下重誓，要讓全天下都臣服於自己腳下……
    可是，當坐上那張龍椅，卻是徹骨的冰涼……
    “公子？公子——！”
    李政回過神，視線竟模糊起來。嗬！差點兒哭了！
    看看樓下，剛才雲箏所在的位置已經空空如也。
    “人呢？！”
    “在門口，馬上就走了。”福伯指指門口那道白影。
    “怎麼不早說？”說完李政就朝樓下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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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好像有人跟著我們。”
    “隨他去吧。”雲箏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