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璃和夢魔族的大佬談好合作，開開心心地走出夢唯家時，正好遇到一臉陰沉的銣孺，而本應該跟著他旁邊的夢唯卻不見蹤影。
    “夢唯呢？”
    “我直接把她傳進屋子裏了。”
    “哦。”秋璃頓了頓，問，“你咋了？”
    “……”
    “？？？”
    “……”
    秋璃看著他陰沉著臉、默不作聲，忽然明白了什麼，笑嘻嘻地拍了拍銣孺的肩。
    “要等那位大小姐開竅，還需努力啊。”
    銣孺的臉色更黑了。
    忽然，他視線落在秋璃身後正在走來的身影。
    你哪有資格說別人。當初他等你開竅可不知道等了多久。
    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秋璃回過頭，“搞定了？”
    天洛點點頭。
    銣孺忽然有些緊張，女王陛下的性子他還算比較了解，很有可能為了防止夢魔族那邊變卦而準備一些東西，“搞定什麼？”
    秋璃見他一臉擔心的表情，“噗嗤”一聲笑了，“放心啦，我隻是讓天洛去接了個法陣而已。我這麼善良，不會對夢唯她們怎麼樣的。”
    善良可不見得。
    銣孺翻了個白眼。
    當時在一樓的夢魔族們都被扔到了早櫻的湖上。
    ——不過他也很看不慣那群家夥，所以在湖頂上又加了層結界。
    秋璃挽過天洛，把他的傳送符紙放在地上，隨後對銣孺揮了揮手：“我們回家啦！你自己好好想想怎麼攻略那位大小姐吧，需要助攻的話跟我們說哦～”話音剛落就消失在移動法陣裏。
    銣孺按了按額頭，覺得有點心累。
    不過……
    他抬頭，視線定格在那個亮著燈的房間。
    此時的淩衛站在自己寶貝女兒的房間門口，心情非常複雜，他抬手想敲門，又不知道待會兒該怎麼開口。
    方才那隻血族小丫頭的話語還在他耳邊徘徊，“作為盟友，忠告一句。淩夢唯在作為你的寶貝女兒之前，首先是一個有獨立人格的完整的人。太護著她、瞞著她，並不是什麼好事。”
    被這樣一個小孩子“忠告”，淩衛確實有點不開心。可是她說的沒錯。
    他以為，幫女兒鋪完所有的路是他該做的；瞞下一切會給她徒增煩惱的事也是他該做的；實現她的願望也是他該做的。
    然而，他並沒有好好問過小唯，她想走的路是什麼樣的路；那些瞞下她的事，她完全有權利知道——或許什麼都不告訴她反而給她徒增了煩惱；至於她那些寫在日記裏的願望，有多少是玩笑、多少是真心，他從來不清楚。
    他很怕告訴小唯，她的母親是人類，而他是夢魔族，她是因為他……
    說到底，他是怕，小唯會恨他。
    他這個父親，還真是不夠格啊。
    可是……
    他剛抬手準備敲門，門卻自己開了，一張與他深愛的那個人極其相似、卻更為稚嫩的臉出現在他麵前。
    可是，我也是第一次當父親啊……
    “小唯。”
    “老爸，你在這幹嘛？”夢唯覺得有點小尷尬。從小到大，她自認為還算乖巧，父親做的決定，她從來沒義正言辭地反駁過什麼——自從明白母親已經不在了之後，她嚐試著做一個乖小孩，減輕一下他的負擔。
    所以，他讓她結交的人，她就算不喜歡、就算融入不了，也會盡力。
    所以，他給她安排的學校安排的路，她就算不想去，也不會跟他大發牢騷。
    可是，久而久之，她也會受不了。
    而且，更讓她難受的是，她開始坦白自己究竟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的時候，總會被他無視。
    不過在大庭廣眾之下，和自己父親大吵一架，是從來沒有過的。
    怕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談一談。”淩衛低下頭，不自覺地撫摸著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緊張的時候就一直有這樣的習慣，十幾年了。“關於，你母親的事、我們家族的事……我也想，聽你說一說，你想做的事……”
    夢唯怔了怔。
    她沒想到轉機來得這麼快。
    夢魔族的事，她偷聽過，雖然不懂；她母親的事，她從別人的冷嘲熱諷裏大概拚湊出來一個完整的故事，但究竟幾分編造誹謗又有幾分事實，她也從沒問過。
    她很想知道。
    真的。
    於是，她勾起了嘴角，“好呀。”
    淩衛呆了呆。
    笑起來的樣子，真像她啊……
    ——————————
    另一邊，天洛家的客廳。
    “哎，下次你畫一點能傳送到我家的符紙嘛。”秋璃坐在沙發上，外套一脫、假發一卸，幾秒換回女裝。
    之前雖然在夢唯家吃了些小點心，但畢竟沒吃到晚飯，後來又和那位大佬談了那麼久，消耗不少體力，倒也有那麼點餓了，準備回家燒個晚飯。
    方才蘭依打電話來，說她們那邊也搞定了。
    這孩子之前啟動傳送陣的時候傻乎乎地占錯了位置，被一並傳走了，奕浩也沒來得及拉住，隻能也瞬移過去。奕忱和奕漣也跟過去了。不過聽說並沒有什麼事，他們走之前還很好心地把快淹死的幾個夢魔族打撈上岸——不過其中一個叫囂著“你們知道本大爺是誰嗎！居然敢這麼對我！我警告你們……”還沒說完就被奕浩一腳踹回湖裏了。
    秋璃這邊和淩衛談攏之後，就讓奕漣他們把結界給撤了，把那群夢魔族傳回族域裏去。她倒是不怕這麼做惹得那些夢魔族看她不爽——畢竟淩衛才是夢魔族的大佬，那些個小嘍囉都得聽他的。再不爽，淩衛布置的任務他們也得照辦。
    再說，是他們欺負淩夢唯在先。給點懲罰也是應該的。
    秋璃伸了個懶腰，忽然，一股力量從身側壓來，她沒來得及作出反應，被撲倒在沙發上。
    “……？”
    天洛本來以為她至少、至少會有那麼一點點害羞臉紅，可誰知，對上的那雙黑色眸子還是充滿了笑意，天洛瞬間破功。
    想想算了，不欺負她了——好像也攻不過她。
    可是下一秒，她的手卻環上他的腰，摟得緊緊的。
    “誒……放開啦！”
    “不放~”
    “女孩子矜持一點好嗎！”沒盼到秋璃臉紅，他自己臉紅了。
    “就~不~”秋璃笑嘻嘻地耍賴，腦袋蹭在他胸口，“幹嘛呀，抱一下怎麼了嘛。”
    “唉……”天洛歎了口氣，摟著她翻了個身，讓她靠在沙發內側——再那麼壓著她怕是真要出事。
    見他不說話了，秋璃有點點心虛，“沒生氣吧？”
    “沒有啊！……我隻是在想，你之前那麼多又汙又撩的台詞在哪學的。”拍拍她的腦袋。
    “哈哈哈哈哈……”秋璃從他懷裏鑽出來，笑得很開心，“才沒有在哪學的呢。我無師自通好嘛！想知道為什麼嘛……？”說完，在他臉上吧唧親了一口，貼在他耳邊，壓低了聲音，一字一頓說“我、喜、歡、你、呀。”
    暴擊。
    天洛深吸一口氣，他把她推開一點，捏了捏她的臉。
    秋璃嬉笑著想把他的手拿開，卻忽然被握住，十指相扣。
    心裏咯噔一下。
    那雙深藍色的眸子注視著她的眼睛。
    仿佛真的有什麼魔力，她挪不開視線。
    越來越近。
    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在差一點就要親到的時候，秋璃捂臉、認輸，“你耍賴！”
    “？？？哪有？”
    “就有！哼！”
    “好好好……”把突然鬧起別扭的小丫頭摟回懷裏，親了一下額頭。
    大概是累了，也可能是被抱著太舒服了，秋璃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然後一個翻身，不小心把天洛踹下了沙發。
    “嘶——”天洛揉揉磕疼了的膝蓋，見她並沒有被剛才“砰”的一聲驚醒，一時半會是起不來了。歎了口氣，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
    等她睡夠了起床恐怕是要幾個小時了，而且多半是餓醒的。
    天洛雖然平時自己懶得燒菜，但給秋璃做做飯燒燒菜還是很願意的。伸了個懶腰，他往廚房走去。
    下一秒，他傻了。
    因為化作人形的朱雀大咧咧地靠在廚房門上。
    她那個角度正好能把客廳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
    “？？？”
    “我沒偷看。”
    喂喂我什麼都還沒說呢？！
    “我剛來而已。”朱雀依舊一副麵癱臉，轉身，消失。
    騙鬼吧——！
    地上都掉了你的羽毛了好嗎！
    臥——槽——朱雀你有這種嗜好的嗎！
    在天洛還沒從被偷窺的打擊中反應過來時，空氣裏飄來一句，“被女朋友調戲成那樣，有點丟臉啊。”
    “……滾開啦！”
    ——————————
    第二天，中午，靈異事件研究部活動室。
    蘭依正興奮地講著她在哪哪哪又看到的鬼故事，秋璃雖然完全沒有在聽但非常貼心地時不時附和幾聲，靠在天洛身上玩著手機。天洛總覺得周圍有充滿敵意的視線，但環視了一圈找不到源頭。
    奕漣吐槽蘭依如果平時學習上能有看鬼故事這麼認真就好了，奕浩說沒事我更新了手鐲的作弊係統能夠更加神不知鬼不覺地抄答案然後被奕漣敲了腦袋。奕忱還是默不作聲，也不知道雨飛萱平時是怎麼和他正常交流的。
    非常平和的一個中午。
    打破這樣平和安逸的氣氛的是忽然被踹開的門發出的“砰”的一聲。
    淩夢唯走了進來——今天的她意外地打扮得還算正常，雖然戴著鏡音鈴的假毛，但衣服好歹還是比較普通的。
    “莫秋璃，你就是末那對不對！”她一進門就開始嚷。
    秋璃壓根就沒想否認，她放下手機，起身，撩了撩頭發，瞬間變裝成末那的樣子，笑得要多痞有多痞，“是啊，我以為大小姐你會再早一點反應過來。怎麼，想我了？”
    “……”夢唯深吸一口氣，朝她走了過去。
    天洛拉了拉秋璃，用眼神詢問需不需要幫忙——比如丟個法陣把夢唯扔出去之類的，秋璃搖搖頭，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迎上去。
    見過淩夢唯本體以及了解事情始末之後，她對這孩子的好感度是蹭蹭蹭地往上漲啊，隻要她別太過分，秋璃大概是什麼都能忍得了了。
    再說如果她是來打架的，秋璃也肯定打得過。而且她發現調戲別人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夢唯走到她跟前，停了下來，仗著5厘米以上的身高差，俯視秋璃。
    維持著末那的樣子的秋璃立刻在鞋子裏變出一個增高鞋墊，讓自己的身高達到同一水平。然後她伸手勾住夢唯的下巴，“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見我？”
    夢唯看著她，不說話。
    秋璃猜不透她在想什麼，也不知道她昨天和她爸談的怎麼樣了，萬一這時候還是心情很糟糕，那她再欺負她就不對了。
    於是，她鬆開手，“哈哈我跟你開玩笑……”
    “幫我個忙。”夢唯打斷她的話，伸手搭住她的肩，表情十分認真。
    “嗯你說。”
    “跟我告白。”
    “好……啊？？？”
    “什麼情況？”天洛插嘴道。雖然不見得會吃醋——可是眼睜睜看著自己女朋友打扮成男生的樣子跟別的女孩子告白什麼的畫麵也太奇怪了吧！
    “我不管！”夢唯嘟起嘴，開始耍賴，“你答應了，就現在。”
    夢唯的表情認真到讓秋璃完全看不懂這是什麼情況。
    不過，這種小忙她還是樂意幫的——希望不會有什麼副作用，比如後宮多了個妹子之類的……
    等了幾秒，秋璃醞釀好了情緒，笑開，“我喜歡你呀小美女，跟我在一起吧？”
    “不對不對，再認真一點！不要笑！”
    ……
    臥槽你要求還很多嘛？！
    秋璃深吸一口氣，收起了嬉皮笑臉的表情，直勾勾地盯著夢唯的眼睛，“我喜歡你。”
    ……
    回應她的是夢唯的一聲歎氣——“唉。”
    “臥槽幹什麼歎氣啊！我剛才超認真的誒！”秋璃覺得自己被耍了。
    “果然沒感覺啊……”夢唯的表情看起來很失望。
    “……”好過分！
    奕漣按了按額頭，麵前這場鬧劇還是有點超過他承受範圍的。“淩夢唯同學，你能不能先解釋一下，你究竟是要幹什麼。”
    “啊，是這樣的……”
    夢唯解釋了半天，一整個活動室的人才明白這究竟是什麼情況。
    有一點秋璃沒猜錯就是昨天晚上銣孺的確向夢唯告白並且被她拒絕了。
    夢唯拒絕的理由是“不行不行你這麼攻一定要找個適合你的小受，可不能就這麼被我掰直了！”然而拒絕完了回到自家房間之後，夢唯按著胸口感受著砰砰跳的心髒，又覺得有那麼點，後悔。
    完了完了她該不會也喜歡上銣孺了吧……
    後來，她和她爸徹夜長談，把什麼夢魔族啊、血族啊，以前發生的那些破事啊，還有秋璃現在的情況都捋清楚了，最後一個話題是如何確定自己是不是喜歡那個男生。
    她那個不靠譜的老爸給的說法是，如果隻對這麼一個人有臉紅心跳的感覺，那就是了。為了證明這一點，要找對比項。
    於是秋璃就成了這麼個對比項。
    “所以為什麼是我！”秋璃氣得拍桌子。她原本在期待些什麼喲！
    “因為你可以扮成末那呀？我總不能隨便找別的男生跟我告白吧！多奇怪！”
    “哇！女生跟你告白就不奇怪了喲？”秋璃直翻白眼。也懶得給這位大小姐糾對比項要有相同或相似的屬性這種問題，怕她去禍害別人。
    哎不過……
    秋璃忽然萌生了一個非常有趣的想法，嘴角不自覺地上翹。
    “哎，我說夢唯呀，其實，用告白來測試還是太慢了……最直接的方法呢，是你直接去親那個人。”
    “唔？真的嗎？”
    “真的真的！”秋璃超嚴肅地點點頭。她才不承認她是想坑銣孺呢。
    “這樣啊……”夢唯撐著下巴，想了一會兒，似乎認可了這麼個方法。
    秋璃拚命忍住笑，“哎所以你快……去……”
    “去”的那個音節還沒發完就噎了回去——因為她的嘴被堵上了。
    秋璃的腦袋當機了好幾秒。
    然後她才意識到自己……被、淩、夢、唯、親、了……
    “喂！！！”所以她的下一個反應就是猛得一推——然而沒把夢唯推開，反而自己後退了好幾步，“你你你……！”
    她何曾想過自己居然會反過來被淩夢唯調戲得麵紅耳赤、語無倫次說不出話。
    這已經超出了“調戲”的範圍了好嗎！
    “對、對比項啊？”夢唯沒搞清楚為什麼秋璃忽然炸了。
    哇靠——！
    秋璃覺得自己腦門上青筋在突突突地跳。
    你倒是把這個對比項貫徹得很徹底啊？？？
    天洛是全場反應最快的，也是黑臉最快的，哇，換作是誰都很難接受自己女朋友被別的女生親好嗎！而且這明顯就是秋璃自己作死作出來的！啊好氣，我都隻親過她一次而且還是在她扮成末那的情況下……！
    蘭依也反應了過來，後知後覺地發出一聲驚呼，“哎——？我也想親秋璃啦……”
    “嗯？？？”奕浩聞言覺得有什麼不太對，立刻把蘭依往懷裏拉，伸手捂住她的眼睛，怕她學壞了——雖然好像已經晚了。
    “哎奕浩幹嘛拉住我啦……”
    “不許！”
    “為什麼呀？”
    “……你你你想像一下，如果我在你麵前，呃，比如，親了奕忱，你會有什麼反應？”
    “沒什麼反應呀……”“哇真的麼快去親！！！”
    一前一後，一個是天然呆蘭依的答複，一個是突然high起來的夢唯。
    奕忱丟來一擊眼刀。
    全場頓時安靜的不得了。
    十幾分鍾後，夢唯在操場上截下了剛回學校、準備從操場走到教學樓的銣孺。
    一群人偷偷摸摸隱著身準備看戲。
    銣孺察覺到周圍很多熟悉的氣息還都隱了身，不明所以，不過夢唯主動來找他，他還是有點小開心的。
    “怎麼？”心裏再開心，表情也要嚴肅。
    “你……哎呀你太高了彎下來一點！”
    “……哈啊？”銣孺雖然不知道她要幹什麼，還是聽話地彎下腰。
    下一秒。
    軟軟的唇貼了上來。
    這一次，沒有煙花的幹擾，夢唯清楚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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