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相遇 第七章 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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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聲,櫃台旁裏間的側門應聲而開,隨風溢出一襲緋紅,眨眼間門邊便立了一嬌小女子,手執一白玉紙傘,收攏了骨架,傘邊還沾著絲絲露珠,腳底繡花鞋微濕,像是出門剛回。發式簡單,雙環髻,左鬢一朵盛放的嫣紅芍藥作飾,右鬢兩支硬白玉的簪子,光潔清麗,除此之外別無他飾。隻是右側一縷青絲從鬢邊一瀉而下,稍長,擋住了小半側的臉頰。一襲紅衣襯出她姣好的身姿,依舊不施粉黛,豔而不俗。
青彥望著她。雖未四目對視,卻感覺早就被她盯住一般的不自在。
二樓廳堂亦是安靜,一群附庸風雅之士對進門而來的女子亦無多留意注目,倒是那女子不怕生地抬頭四周張望了一圈,低頭淺笑,偷偷明暗狡黠了眼神,似是心中已夠了然,便喚了身後的隨從徑直向青彥天麟這一桌走來。
天麟察覺到青彥的異常,順著他望的方向看去,不想又見著個美人兒。
緋衣女子繞過廳堂的桌椅,把手裏的傘交給身後的黑衣侍從,蓮步匆匆,不一會兒就到了臨窗的這一桌。
女子向著青彥莞爾一笑,清純了眼神。青彥看著女子鬢邊的芍藥,眼神怔怔。
女子看著臨窗而坐的北朝兩大才俊如此目光呆滯,突然掩袖,忍不住笑出了聲,又微微後退,直了直腰板,突然抱拳拱手,如男子般作了一揖,硬朗了聲線,調皮地眨眨眼:“青大將軍,前些日子見過,可還記得小女子?”
青彥一愣,瞬時回過神,看她的架勢,倒像是在哪兒見過。暗自思忖,猛然回想起當街砸碎的那一壺好酒,眼前知書達理的小姐,可不就是那天調皮刁蠻的丫頭麼?怎麼此刻換了身衣,像變了一個人,這般的客氣起來?戾氣倒是去了許多,越發變得漂亮了,然調皮不改,那硬朗的動作可真是會惹得不明其中緣由之人一陣的疑慮啊。
青彥笑笑,柔轉了眼色,暫時放下心中的鬱結,似是玩笑地開口:“怎會忘了,好小姐可是摔了我一壺極佳的陳年好酒呐,不想今日再見,小姐也記著,真是巧啊。”
“青大將軍這麼說,便是要小女子還酒錢了,好說好說,當天確實是紅藥不對,格桑,讓雲姨算了酒錢,就去取。”緋衣女子對身後的男子擺手,說得順理成章。
然青彥卻一驚,亂了心緒,大廳響聲細微,不知是否聽漏了兩個字,還未等他細問,天麟又在一邊吵開。
“好啊青彥,又在哪裏認識的這麼標誌的姑娘,也不跟我說說,你就自己整天一個人偷樂吧,不夠兄弟……”
“不得無禮,天麟!”青彥皺眉,莫名地忘了彼時心中的異樣,自是天麟玩笑開過了頭,禮數上又得自己打圓場。他站起來麵向著那位小姐,麵有歉色:“抱歉了,這位是我的副將天麟,說話一向無遮攔,想起那酒也是因為他,帶給他喝的,摔了他心裏就一直記著。要酒錢也就罷了,玩笑而已,便也值不了幾文,就算了吧,何須為了這些傷了和氣。”
女子莞爾,存心調侃:“青大將軍這見麵禮可真貴重,青家酒窖的酒人人都知非同一般,咱這些市井小民可惹不起官家的,還是還了好,格桑快去!”身後的侍從知道小姐的脾性,早就看出是玩笑,便從一開始就沒走開,從未見過小姐如此的表情,也不禁柔了臉色。
“青將軍那可不敢當,小姐就別再如此玩笑在下了,叫青彥便好,青府也無如此多的規矩,小姐這麼說是見外了。”
“喲,青家大少爺可是向來這麼隨和?那,青公子可介意在此添張座位?”
“無妨,隨意便是了,隻是小姐別再取笑就行。”青彥欲起身去旁桌取椅,格桑笑了笑,止住他,轉身拿了張椅子,安頓好他的小姐,便提傘背手站一旁。
緋衣女子正襟而坐,理了理衣衫,正色道:“青彥將軍已見過了,這位想必就是鎮遠將軍的副將天麟少將吧?若不嫌棄,交個朋友,可否?”先前那刁蠻小姐又變了個臉色,分外的客氣起來。
“小姐可算是看到我在這兒了,好說好說,我可沒青彥那麼一板一眼,能受得了我話沒遮攔就行。”天麟盡了一杯酒,似是賭氣。
“怎會怎會,高興還來不及,那大家以後朋友相稱,可好?真是高興呐,你說是麼,格桑?”女子輕拉身後男子的衣角,抬眼看他微微點頭,便笑得更歡。
如此結緣,想來也巧,盡管未必所有的人都這麼想,四人還是一同釋然而笑。
雲姨來上朝飯,似乎對這緋衣的小姐格外熟悉,格桑站一邊,在座的三個便邊吃邊談。
“說了這半天,還未問過小姐芳名。”青彥開口。
“紅藥。姓瑜,名紅藥,這是格桑,瑜格桑。”
“姓瑜啊……不知怎書?”天麟見一旁的青彥若有所思,不知又在神遊些什麼,便插話。
女子提袖,丹蔻紅的指尖在紅木的桌麵上輕輕掃過。
“嗬,瑜,在京城這姓可不多見。二位都姓瑜,可是兄妹?”天麟斟酒,奇怪兩人的關係,同姓,一坐一站,不像是一般的兄妹該有的禮節,而那男子滿身的硬朗貴氣又不像普通的侍從。
“是。”
“不是。”
異口同聲,女子點頭,男子搖頭,愣了一瞬,又相對而笑。
“怎麼?到底是不是?”天麟聽著這兩人玩笑似的對話,更加糊塗了,而一旁的墨衣公子卻悶頭一言不發。
身後的黑衣男子欲開口,被女子攔下。“嗬,我來說吧。家父經商,格桑是家父世交的兒子,從小父母雙亡,便過繼來,隨父親姓了。紅藥小時不懂事,老纏著格桑,大了也就更離不開了。全當是半個哥哥吧。呐,是麼格桑?”
“哥哥可不敢當。小姐世家經商,不比天麟少將世家習醫,令尊又是宮廷禦醫,青家父子皆為當朝重臣,別說讀書人,地位怕是連普通耕夫都不如,可是我們高攀不上了。”格桑上前應話,隻是滿臉謙遜,然看那眼神,卻好似藏著一些睥睨的傲,看得天麟不敢小覷。
“別提了,說到我父親真是覺得自己丟臉,什麼針灸把脈就是學不會,進軍營也是沒辦法的事。瑜公子這麼說可是見外了,素來盛世以讀書人為貴,我們這些武官也不還是一樣,可不像某些人那麼討皇帝喜歡,是吧,青彥?”天麟推了推一旁的青彥,卻見他沉著臉毫無反應,碰了一鼻子的灰,隻好自己解嘲,調侃起來:“唉,就有人喜歡擺架子。”他無奈,轉了轉酒殤,惹得女子掩麵輕笑。“聽口音,兩位可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倚欄沉默的公子猝然開口。冷冷的聲音讓在座本是笑著的各位忽地放下了臉。“南邊,是南邊,一直往南,或是還要過海……”
女子一驚,聽著青彥無意卻堅定的語氣,可是悚然心驚!怎會……莫不是讓他知道了這其中的一些什麼?不可能不可能,他隻是在信口開河罷了!女子尷尬地笑笑,嬌羞起來,立即抹去臉上不自然的驚詫,想好了話語應付:“不是不是,雖算南方,也不是多遠,楚地那邊,還未靠海呐,青公子何故如此肯定?定是記錯了吧,或是和哪個公子惦記的人兒給搞混了?”
“不,不是,不是楚地。話音,不似楚地,穿著,亦不似楚地,不可能是楚地,卻是像……”倚欄的公子恍恍惚惚,喃喃自語,白玉的酒杯在唇間徘徊,明明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又莫名的否定了那緋衣女子的應話。
“青公子說笑了。怎麼,紅藥自己家鄉何處還會不知麼?公子是酒喝多了呐,當心傷身。”女子站起來,俯身抬手抽去了青彥手中的酒杯,有湊到他麵前,調皮地笑。
青彥忽地回神,猛然向後靠去。總算察覺到失態了,便如此搪塞;“哦,是,醉了,是醉了……冒昧了,對不住,還要多謝姑娘提醒。”
誰也猜不透他心中所想,自己都想不透這沒來由的莫名情愫,又怎去告與認知。青彥啊青彥,怎麼,事到如今還想著,會否有一絲希望麼?還這樣蠻橫無禮地詢問,就算是了,十年過去了,與你又何幹?真是愚蠢,蠢啊……快給我正常一點吧。一身墨袍的公子頷首,收斂了過於緊張的心緒,一會兒又笑笑,搖搖頭,全然不顧了在場的人。
於是突然沉默。說話的人自顧自的思量心中之事,酒一杯杯的灌,與他一起從小長到大的副將也不知何事,生怕又說錯了話,隻得尷尬地斟酒。
女子撫著手中素白的絲巾,望望身後的人,眼神掃過桌麵,突然盯緊了對麵桌角青彥手邊的那一塊地方。
“青……青彥公子,公子手邊的簪,可否還給紅藥?”女子見著青彥皺緊的眉頭,不知道何事惹他生氣了,怯生生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