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沈冉之遞一杯茶給七律言，示意他坐下。七律言表情不善但還是接過茶杯坐在沈冉之對麵。相顧無言，唯有窗外人聲鼎沸、車馬綿綿。
    七律言盤腿而坐，舉止皆是蠻人的傲慢、放肆，端起手邊茶水一飲而盡，然後說起意味不明的話，“敢問沈先生，駿馬離了草原可逍遙自在。”
    淺淺搖頭，吹開漂浮水麵的茶葉，沈冉之是回答了此問題還是不願回答此問題呢。拿起桌上的茶壺往七律言茶杯裏添茶，沈冉之輕聲說道：“天悶，品茶靜心。”
    七律言愛酒，如今卻陪著沈冉之一杯又一杯地飲茶，兩人卯著勁將清茶喝出了烈酒的架勢。荷花開罷玉簾香，麵前人就如這盆中花，看上去白白淨淨小小巧巧，卻是味甘而有毒。明知有毒，自己依舊為其吸引。
    花香茶香，暗香浮動，空氣沉悶，大雨欲來。
    一壺好茶險些被兩人牛飲般喝法糟踏，喝著喝著沈冉之笑了，坐在對麵的七律言猝不及防迎上沈冉之笑顏，眼睛頓時瞪得像銅鈴，“你笑什麼。”
    淺笑逐漸散開轉變為爽朗大笑，白皙的臉上飄起瑰麗紅霞。七律言被沈冉之笑慌了神，在其戲謔的眼神中將手放置嘴邊，不出意料摸到一片茶葉。
    “許久未見，沈先生到學會取笑人了。”為挽尊，七律言出言譏諷。
    掛在嘴角的笑容遲遲不肯下去，與沈浩如出一轍的渾圓眼睛裏滿是晶亮水跡，許久沒有暢快大笑，笑完，沈冉之竟覺得有些累。“我一直都會取笑人，隻是你未曾發現罷了。”
    四目相對，空氣中除了花香還有纏綿。
    “咳”七律言假意咳嗽移開視線，沈冉之又往自己的茶杯裏添些茶水。曖昧又克製，淡然加掩飾，一切漫不經心皆源自不想讓人得知。
    短暫失神後七律言將雙腿放下端正姿態，神情也跟著嚴肅起來。“夏末秋來，飛鳥遷徙，沈先生可想過換個地方生活。”
    微靠椅背，給疲憊的身體一個支撐。“屋簷瓦舍，築巢而棲。”
    聞言，七律言劍眉蹙起，“飛鳥盡良弓藏，沈先生應當明白二者皆做不得。”
    起身，沈冉之走到窗邊，看街上行人來來往往忙於生計，在安寧的生活中甘於平庸。抬望眼，凝視黑雲漸來的北方，“即使我為遷徙飛鳥也不可能飛過楚河，七律言，你亦不能。”
    被人直呼姓名七律言毫不在意，他想反駁沈冉之，他想對沈冉之說隻要你願意我就……我就如何。窗邊淡漠疏離的背影不願給自己辯解的機會，罷了，自己所求不過是他平安，不願就不願。
    最終，兩人不歡而散。
    滴答，雨落窗欞，沈冉之捧起裝著玉簾花的瓷盆走進屋內，兩個青瓷茶杯還留有餘溫，桌邊飲茶人卻被自己攆走了。浠瀝瀝，轉眼密雨侵襲，沈冉之將衣裳裹緊，抵擋未知的寒意。
    兩牆之隔，嶽鳴珂與沈浩抵足而眠，在睡夢中錯過雨落之景。行人撐起傘步履匆忙，連串的雨珠順著房簷掉落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