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8.方青咕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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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青咕”
    少年甩開杜立寒的手,說出一個和他氣質完全不相符合的名字。
    姓方?劉紀文微微皺眉,思考這些年京圈裏可有什麼出名的方家人,想了半響,發現沒有,就用打趣的語氣,“你這名字倒還有趣,怎麼取青咕二字”
    少年麵無表情,“我師父說我像愣頭青,又說我話少,便取了咕字,他說讓我像鳥兒一樣,多叫喚”
    “哈哈哈哈哈···”
    笑聲撲麵而來,劉紀文卻繼續皺著眉頭,蘇青不大不小也算一號人物,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哪有這樣給自己徒弟取名的。
    “你今年幾歲了?”,劉紀文又問。
    少年抿唇,“十五”
    十五,劉紀文轉而看向那副畫,眯著眼睛,“上一個十五歲就能畫出這樣的人已經走了”
    顧江和顧如風聽言,不約而同沉了臉,劉紀文希翼的看著這個叫方青咕的少年,“小青咕,你跟我說說,為什麼顧先生題”寒梅”兩字,你的畫裏卻全無寒梅二景”
    眾人順著劉紀文的這個話題再次投向那副畫,畫紙上確實無寒梅二景,隻有一把破舊梅紅的油紙傘飛在半空,仿佛是被狂風卷起,在飛傘之下,有一個模糊的披著毛皮鬥篷的女子正伸手想握住被風卷起的傘,女子手中握著一支無花無葉的枝丫,整幅畫無雪無梅,卻有一股雪寒之氣撲麵而來,女子手中的枝丫仿佛不久前還有花朵,連同油紙傘被風吹散。
    這幅畫很是妙哉,無雪卻讓人生寒,無花卻可知梅花飛散之景,這是一幅留有過多想象力的畫,寒梅二字幾乎在看畫瞬間便浮上心頭,顧如風的好畫和李玉冰的不錯便是讚的這份留給賞畫之人的空白。
    而杜立寒的驚,是因為這是幅寫意畫,一幅驚豔四座的寫意畫,一幅在少年年紀的筆下不該出現的畫。
    方青咕看著自己所作之畫,答出一個讓所有人吃驚的話,“我沒看過寒雪裏的梅花,不會畫”
    寂靜再次降臨在梅園裏,王小九眯著眼睛,皺眉,“非洲人?”
    似乎看到劉老臉色的驚愕,方青咕又補裏一句,“你這裏,梅樹,很好”
    劉紀文摸著手中的酒杯,“你是說你因為沒見過梅花,所以不知道該怎麼畫,那枝條是照著這園裏的畫的?”
    方青咕點頭。
    見狀,劉老突然敞懷一笑,熱飲一杯,“沒想到,二十多年過去了,這世上又出了位小顧笙!”
    小顧笙三個字在眾人,尤其是老一輩的心間瞬間蕩開陣陣漣漪,王小九向來遠離琴棋書畫,沒聽過這號人物,轉頭問溥玉,“小顧笙是誰?”
    卻見溥玉臉色難看,正在嘀嘀咕咕,“怎麼會,就一個愣頭青,怎麼會有這樣一手丹青”
    王小九轉頭問齊崢,“你知道小顧笙是誰?”
    齊崢搖頭,“沒聽過”
    好了,王小九放心了,在座不止他一個”文盲”,他又繼續放心的吃了,他這兒是放心了,殊不知劉老這句話把在場的人給唬的愣住了。
    打破這次寂靜的又是李玉冰,李玉冰雙手握住,用一雙冷清幹淨的眼睛看著方青咕,問出一個再次讓在場之人乍舌的問題。
    “孩子,你會彈琴麼?”
    方青咕似乎對老人家們一句句的提問有些不耐煩了,冷冷的搖了搖頭。
    “那我教你彈琴怎麼樣?”
    李玉冰便是溫柔輕聲的問出了這句話,這句話剛落,從座位上彈起兩個人,一個是王小九身邊的溥玉,一個是李家大才女李絲柔,兩個小輩臉色煞白,耳朵卻紅的一致,雙拳緊握,似乎聽到了什麼憤慨不已的話。
    王小九被溥玉驚的掉了筷子上的芙蓉魚片,也差點站了起來。
    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這樣緊張的檔口,方青咕卻又是冷冷的搖了搖頭。
    李玉冰失望難掩,又仿佛殘存著希望,“怎麼,不喜歡彈琴?”
    方青咕點頭,“我喜歡養花”
    這句話終於惹怒了京城小霸王溥玉,溥玉抬手指著方青咕,厲聲開口,“你算什麼東西,也敢逆李老師的話,你可知道,南北萬裏想拜在李老師跟前有多少人!”
    李絲柔似乎也憋不住了,咬著下唇,憋出兩個字,“無禮”
    關舟瞪了他寶貝孫子一眼,卻沒說什麼,繼而看向一身白衣的李玉冰,嘴角微抿,似乎也有些不快。
    方青咕見二人如此,冷哼一聲,“是他主動,又不是我”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倒吸一口冷氣,李玉冰還未開口,劉紀文驟然放聲大笑,這樣的笑杜立寒已經很久沒聽過了,他回頭看著他的師傅,七十歲的劉紀文笑的那般肆無忌憚,豪爽直率,仿佛像很多年前一樣,劉紀文是看著李玉冰笑的,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在笑李玉冰,李玉冰第一次主動收徒居然被嫌棄,這在旁人看來隻覺得這個少年事何等愚蠢不堪,但在劉紀文那裏,他卻笑李玉冰,笑李玉冰一個冷清如仙的人也終於被凡人嫌棄了。
    笑完了,在李玉冰的麵無表情中,劉紀文盯著李玉冰又說出一句連杜立寒都難以置信的話。
    “孩子,你既然不願意拜他為師,那做我的學生怎麼樣”
    站起的溥玉和李絲柔愣住了,一旁立著的顧如風愣住了,連同今兒無可挑剔的主持人,劉紀文的大徒弟杜立寒也愣住了,所有人都像沒聽清似的看著上桌的劉紀文。
    劉紀文卻隻盯著李玉冰,摸著白玉酒杯,“做我的學生,住在梅園,到了臘月,你就可一賞滿園寒梅之景”
    方青咕今兒也是沒想到怎麼自己這麼吃香,接連兩個老人要收他做徒弟,他看了看周圍青翠欲滴的梅樹,“寒梅,很好看?”
    劉紀文哄小孩似的,點頭,“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你說,好不好看”
    方青咕竟然有些為難了,他抿唇,“可我已經有師傅了”
    “方青?”,劉紀文淡然一笑,“無妨,回頭我跟你師傅說,他既然畫都舍得送,怎麼還會舍不得你這個送畫的人”
    方青咕低頭,似乎在思考,這個空檔,杜立寒終於反應過來,他上前,看著他老師,“老師,您···”
    劉紀文抬手,斷掉杜立寒的話,看著李玉冰,教有趣味,“給你找個師弟陪你,免得你老是一個人看書寂寞”
    劉紀文什麼樣的人物,二十多歲就名滿天下的天才,杜立寒當年能拜在劉紀文膝前,全是因為杜立寒是十年難見的天才,當年想拜劉老的學生多如牛毛,卻獨有杜立寒一個人入了眼,可想劉老的挑剔,如今七十歲,劉老像在逗弄似的居然要收學生!
    包括李玉冰在內,都是有些訝然的。
    方青咕緩緩抬頭,有些猶豫,“那,我可以養狗麼?”
    誰能想到方青咕會問出這個問題!誰又能想到絕不允許梅園有任何鳥獸的劉紀文居然笑著點頭,說,“可以”。
    自此,方青咕眼裏終於有了些光彩,“好,隻要師傅同意,我就拜你為師”
    蘇青還同意,在場的人暗忖,你師傅豈止同意,那簡直是人從家中坐,喜從天上來,他收的徒弟一連被兩個當世大師看上,還爭相收徒,回頭臉上不知道能貼幾層金!蘇家可是又要成為京裏京外人們的熱議了!
    劉老如今高興了,可顧江不高興了,因為這個彩頭,他不知道該給誰了,顧江看了看自己毫無心計的兒子,抬手,“正好,這幅字帖就算我恭賀劉老收徒了,恭喜劉老喜得愛徒”
    倒是個好借口,兩幅寒梅圖其實劉老已經給了高低,顧江聰明轉個話題,既不讓顧家太過失麵,又給足劉老麵子。
    但旁人卻沒有太過唏噓,畢竟顧如風的畫幾十年難得,這樣的臨場比試有時候也是看運氣的,少年也算是沒見過梅花歪打正著,真要在畫上一決高低,在場的人不認為顧如風會輸。
    杜立寒把字帖取下放進盒子,眼神複雜的遞給方青咕,方青咕麵無表情,問了杜立寒一個在場人都沒想到的話,“這值錢麼?”
    杜立寒愣了愣,一時間居然有些蒙住,最後點頭,“這是張之洞先生的親筆,自然值錢的”
    方青咕點頭,“那好,我收下”
    眾人,“·······”
    合著因為值錢才收,那要是不值錢還不收怎樣!
    就在這個眾人隻覺喝醉坐火箭,努力消化這位劉老新收的徒弟,張錦芳來了,一身淺色,抱著一個禮盒穿過梅樹款款而來,身影卓卓。
    到了,對著劉紀文一拜,“劉老師,您大喜!錦芳來遲了,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四少裏,杜立寒和張錦芳同歲,關係最親,別人進梅園不易,張錦芳卻很平常,張錦芳出生將門之家,卻滿腹詩書,亦文亦武,別有一番氣度,劉紀文很是喜歡。
    “錦芳來的巧,我剛收了一個徒弟”
    收徒?張錦芳抬頭,驚詫的看向杜立寒,杜立寒此刻還沉浸在驚詫中,臉色微白,眉頭緊簇,張錦芳由著一旁的工作人員接過賀禮,對上杜立寒的眼睛,不解的問道。
    “不知是哪個小輩三生有幸,能在這樣的日子拜您為師”
    劉老指著方青咕,“呐,就這個孩子”
    說著,劉老想起什麼,“對了,孩子,這是你師兄杜立寒,比你年長很多,得了我小半生的教導,以後,你要對他多多尊敬”
    夏日當空,照在杜立寒和方青咕的頭頂,方青咕慢慢看向杜立寒的眼睛,四目相對,很難說清杜立寒眼中複雜變換的眾多情緒,方青咕似乎看出來了,別過頭,“我還沒有拜師,何來師兄”
    好生猖狂!
    張錦芳眉頭驟然一皺,背在身後的手握住,眼裏的怒氣遠比在場的其他人厚重。
    劉紀文卻又是一笑,揮了揮手,“好了,咱們半響沒喝酒了,立寒,看看第二題是什麼”
    杜立寒僵硬的走過去,放下第二卷紙,筆跡豪放不羈,筆鋒勁道,是關舟的筆跡,也隻寫了兩個字——”默許”。
    關舟站起來,“這是個謎語,誰來猜猜謎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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