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6.賀禮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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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盛會當真是十年難得了,王雁峰坐在東房的木椅裏聽著房外慢慢響起的熙攘之聲,眼神深沉的看向坐在中間的劉紀文。
    沒見過劉紀文的,會下意識以杜立寒去想象劉紀文,畢竟什麼樣的師傅出什麼樣的徒弟,然而見過之後就知道兩人是完全不同的,杜立寒如他的名字一樣,為人冷漠,看似翩翩君子,溫和有禮,實則孤傲拒人千裏之外,而劉紀文,是豪,豪氣,豪爽,豪壯,七十的年紀,這個豪字仍能在他身上一覽無餘,哪怕年邁的身子骨有些消瘦,不再如年輕時那般健壯,眼睛也不似年輕時那般有神,但走進東屋,劉老那一身氣度就像秋末的狂風,讓也算身負些文氣的王雁峰渾身一震。
    劉紀文確實喜歡這次王家送的禮物,看著王雁峰,多了些平日沒的禮貌,能不能進梅園的人都知道,劉老這人看人不看背景,王家一家顯赫,在劉老那裏也不過是得到幾分薄麵,這次他進門劉老就滿臉親和,明顯是喜歡那顆百年梅樹。
    王小九打小和杜立寒熟,劉老早就認識,王雁峰給劉老介紹齊崢,介紹完,劉老挑眉。
    “我還以為是王家哪個小輩,你倒特別,別人都是帶自家的來,你挑了個外姓的”
    劉老開口,頗有幾分不屑在裏麵,連王小九都聽出來了,怎麼這生辰還必須得帶人來?王小九這幾日擔憂他父親,沒向杜立寒打聽這生日宴的具體內容,不知道這生日宴還有重頭的”娛樂項目”,不解的看向他爺爺王雁峰。
    王雁峰卻沒生氣,笑了笑,“你老又不是不知道,我們一家都是些俗人,挑的再好的來,也入不了你的眼,倒不如挑個順眼的,這孩子喜歡你的文章,有幾分靈氣,就當是帶他來開開眼界,滿足一下他的心願”
    齊崢眉頭沉沉一皺,內心似乎很是激動,顯然是仰慕劉紀文的,王小九看著不露痕跡的哼了一聲,“看著你倒像我爺爺的親孫子”
    王小九向來想啥說啥,一股子少爺脾氣,聲音不大不小,一屋子剛好都能聽見,王雁峰隻是抿唇看了王小九一眼,劉老卻不客氣的開口,“那倒是,你爺爺好歹也算一文人,到你那兒了連篇文章都寫不全”
    短短一句話,齊崢渾身一寒,往日他隻知道傳聞中劉紀文目空一切,豪放不羈,如今才知道那不是傳聞,當著王雁峰的麵,這麼數落王家和王小九,試問這世上還有誰!
    王小九臉霎時就紅了,嘟著嘴,“劉爺爺,你又說我!!你又說我!!”
    杜立寒進屋時剛好聽到王小九的”怒吼”,露出一副習以為常的表情,對著劉紀文微微點頭,“老師,客人都到齊了”
    “到齊了?”,劉紀文突然收斂身上的盛氣,放輕聲音,“幾位老人也到了?”
    杜立寒再次微微點頭,“都到了”
    劉紀文起身,蒼老的眼神放射出灼人的目光,“那就準備開宴”
    七月七,梅園開宴。
    除了京裏四大家族王、李、張、杜,京圈裏有頭有臉的人差不多都到齊了,南邊顧家來了兩人,一個是顧家當家人顧江,一個是與杜立寒合稱北杜南顧的顧如風,別的不說,就憑今日這北杜南顧在場,來的人也覺得來的值當了。
    宴會設在梅園後花園裏,後花園無其他花卉,隻有一片梅樹,梅園地處城郊,是當年一位王爺府邸保存下來的偏殿,僅僅是這偏殿,就占地將近兩個足球場大,梅園裏的梅花品種甚多,從普通到名貴,劉紀文幾乎想把天下的梅花全搬到梅園裏來。
    一萬多人送上拜帖,真正進來的卻不足一百來人,十張宴桌,順著後花園的空隙不規則的排列,最上麵的一桌隻坐了七個人,劉紀文、王雁峰、關舟、顧江、李玉冰、杜山河、張浦。
    王小九、溥玉、齊崢在這不足一百人中淪為”中層階級”,坐在偏角處,沒辦法,論資曆、論年紀,他們與在場的貴客都相差太多,蘇青的徒弟,冷漠的少年也被杜立寒安排在了這桌,當然,若是蘇青來,那就不是這個位置了,而這個寂寂無名的少年之所以坐在這兒,是因為他的身份讓杜立寒不甚懷疑,杜立寒讓溥玉盯著此人。
    而上桌的七人,除卻今日的主角劉紀文、王家王雁峰、關家關舟,杭州顧家顧江,其餘分別是張家當家人張浦,杜家當家人杜山河,七人中,不是當家人就是家中長者,隻有一位除外,那就是李玉冰,雖是李家人,卻不是因為李家才被邀請梅園的,李玉冰在李家既算不上位高權重的老人,也算不上年紀最大的長者,而他能坐上桌,全是因為他自身的資曆,李玉冰是如今少有能與劉紀文平起平坐的文人。
    劉紀文是文瘋,李玉冰是文癡,前者豪放,後者婉約,然而文壇上李玉冰卻遠沒有劉紀文有名,這其中,是因為李玉冰有一樣遠超過他文筆而赫赫有名的才能,李玉冰擅琴,尤其古琴,古人說餘音繞梁三日不絕,當今世上還能當得起這句話的,隻有李玉冰的琴音。
    溥玉是個音癡,他好琴就是因為年少時他爺爺帶他去聽了李玉冰彈琴,是李玉冰的頭號”粉絲”,盯著已經六十多歲的李玉冰眼睛都舍不得眨,哪有什麼閑情逸致去替杜立寒盯一個無名少年。
    王小九嘴饞,杜立寒讓人準備的酒宴每桌都不同,他們坐的這桌有好幾道他喜歡的菜,王小九一邊偷吃一邊給齊崢介紹在場的賓客。
    “呐,上桌穿黑衣的是杜山河,杜哥老爹,我們旁桌那個麵無表情,和杜哥一樣冷漠的男人是杜哥弟弟杜霄,杜霄這孩子可討人厭了”,王小九抿了口茶,忍不住吐槽,“死變態一個,你別和他說話”
    齊崢正想問為什麼,王小九用下巴指著另一桌,“他們旁邊那桌的人就不得了,我跟你說有誰,顧如風,和我杜哥平起平坐的男人,李絲柔,我杜哥前女友,赫赫有名的大才女,她旁邊是我張家五哥張懷瑾,軍人,拿槍不一定第一,但製槍肯定是第一,其餘幾位都不是四大家的,但也都是現在年輕一輩中的”學霸”,介於我嫉妒,就不給你一一介紹了”
    齊崢抿唇一笑,看著王小九鼓起的腮幫子,“我就說你怎麼坐這兒”
    齊崢話裏帶皮,王小九瞪眼,“讀書不好怎麼了,書有什麼好的,你看他們一個個年輕人,跟我差不多的年紀,一個個快禿頭的樣子,死氣沉沉,有什麼好,我外婆說了,我們王張兩家沒那腿就不爬那山,筆杆子再狠能狠過槍杆子!”
    齊崢沒笑,溥玉笑了出來,從他”偶像”李玉冰身上收回目光,瞅著王小九,“是,我們小九說的對”
    說著,溥玉悄無聲息白了齊崢一眼,他沒想王雁峰會帶齊崢來,王家沒人是怎麼了,帶個外姓的來,這南北會文,王家本來就不可能排上號,小九什麼樣,劉紀文能不知道?一會兒輸就輸了唄,這帶個外姓的,這些人待會兒不得嚼耳根子,說出多難聽的話。
    王小九偷吃了兩口,不解,“今兒怎麼感覺小輩的人還來的不少”
    “今兒這生辰有試題,一會兒要比拚助興”,溥玉給王小九解釋,“各家老人都帶來了人來,劉老估計最近無聊,才想出這麼一出”
    “試題”,伸出的筷子微微一頓,王小九掃過全場,“我瞅瞅,杜家自然是我杜哥,李家是李絲柔,顧家顧如風、張家是我五哥”,回神,王小九驟然看著溥玉,“那我們王家是我?”
    溥玉嘴角抽搐,“小九爺,你沒看見你身邊還有個大活人麼?”
    王小九看向齊崢,“齊所長?”
    溥玉咬牙,“不然你爺爺為什麼帶他來”
    哎呀,王小九突然皺眉,腦袋轉動,明白過來,一手拍在齊崢肩膀上,“沒想到齊所你今兒還是我們王家大前鋒?”
    “大前鋒?”,齊崢看著王小九,回味溥玉的話,也突然明白自己今天的身份,不由得眉頭一皺,發現事情沒有他想的那麼簡單。
    突然,王小九一臉喪氣的看著溥玉,“關家是你?”
    溥玉聳肩,“自然”
    我艸,王小九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他被他爺爺嫌棄了,還是非常嚴重的那種,他甚至還不如隻認識一天不到的齊崢,啊,隻覺得心口一疼,王小九捂住心口,想起自己從小到大還算不錯的學習成績,平日裏他爺爺奶奶把他誇上天,到頭來,那些竟然全是謊言!
    騙紙!!王小九瞪著齊崢,雙目怒視,齊崢挑眉,不解的回眸。
    這空檔,一直未落座的杜立寒站出來,沉沉開口。
    “今兒承蒙各位賞光梅園參加老師七十歲生辰宴,酒水吃席恐不合眾口,還望各位擔待···”,說了些場麵話,杜立寒也不是個多話的人,便拉出他家師傅奇思妙想的南北會文主題,“七位老師都出了難得珍貴的彩頭,各位難得一聚,不大展身手一番豈不可惜!”
    說著讓人把那七件彩頭抬了上來,有大有小,紛紛用紅布遮掩,引人遐想。
    出這些彩頭的七位老人坐在上麵,京城風雲就在那幾人的翻手覆手之間,下麵坐的人也知道今日盛會的難得,能進這樣的盛會,那是很大的體麵。
    待杜立寒說完,劉紀文象征性的站起來,眼神掃過園子裏的眾人,“為我一個快入土的老人慶生沒意思,如今年輕一輩個個優秀,今日就當大家找點樂子,讓年輕人露一手,我們這些老人家嚒,看看新鮮”
    太陽慢慢往正空移動,劉老坐下,杜立寒讓人在園子正中央擺好書桌,上筆墨紙硯。
    “便,請出題吧”
    杜立寒對著上桌彎腰,上桌七人便起身,以劉紀文為首,先後次序提筆在桌上七張白紙上寫下試題。
    七張白紙被卷起來掛在一旁,杜立寒等七人重新落座了才揮手讓人上酒,示意開宴,一時間碗筷之聲輕輕響起,王小九早就等餓了,夾起一塊櫻桃肉放進嘴裏,滿足的閉眼,“啊,是朱大廚的手藝!我就知道,這樣的宴會準是請他!我昨晚就惦記他的櫻桃肉了!”
    溥玉搖頭,“就隻有你那張嘴啊,能嚐的出是誰的手藝”
    齊崢夾了塊放入口中,隻覺肉還未嚼動就像果肉一般碎開,肥肉不膩,反而帶著酸甜的味道在齒間散開,等經過喉嚨,肉獨有的油香味又回味而來,吃完齒間留香,口感清爽,粉紅色的肥肉一點都不油膩,驚訝後,齊崢終於明白王小九為何覺得食堂難吃無比,那麼挑嘴,這樣的菜吃多了,想是個神仙也忍不住挑嘴。
    王小九吃的香,哪顧得上齊崢,在吃的麵前,整個世界都會黯然失色。
    王小九吃東西時可愛極了,溥玉給王小九倒酒,雙眼看著王小九嚼動的嘴含笑不語,這個空檔,杜立寒讓人放下了第一張白紙。
    瘦金體,飄逸自然,是顧江的筆跡,上麵寫了兩個字——“寒梅”
    顧江站起來,“梅園冬日雪景如詩如畫,可惜不到季節,看哪位能為我們提筆畫幅寒梅圖,以慰我們今日遺憾”
    說著,杜立寒揭開顧江獻出來的彩頭,是一幅字帖,杜立寒打開,眉尾微挑,是張之洞寫的一幅對聯。
    ”令嚴鍾鼓三更月,詔賜天池八尺龍”
    這幅對聯不久前剛被拍賣,以八十九萬的價格成交,杜立寒掛上立架後,眾人一篇驚詫,原以為這試題不過是劉老無聊玩玩,沒想到彩頭給的這麼大,一個個小輩露出了眼饞神情。
    說到畫,自然就少不了顧如風,在場人便看向顧如風,顧如風正在喝酒,沒想就被他家老子暗自點名,放下酒杯,幽幽站起來,在所有人都看向顧如風的時候,另一個人幾乎與此同時站起來,並走向園子中央的書桌。
    在杜立寒的灼灼雙眼中,蘇青的徒弟,那個身著破舊衣服的少年走近。
    在所有人的詫異中,少年一雙冷眸看向上桌的劉紀文,微微躬身。
    “師傅說讓我畫幅畫給你,就算是賀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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