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蒸好還是紅燒好，不然燉湯吧，蘿卜老鴨湯！嘿！這個好！”
    王小九右拳打在左手板心上，滿意的點頭，雙眼亮的不輸摩托車車燈。
    齊崢就愣了。
    四米五寬的灰白公路、因為急刹而留下的輪胎印記，熄火的摩托車，死去的白肥鴨，該事故的肇事者——王小九，此時，上午九點十二分，天氣晴朗，三片雲朵，東南風，空氣濕度有些不夠，齊崢就站在肇事現場，看著王小九雙眼冒光的盯著被自己壓死的白鴨，發現事情沒有自己想象的複雜。
    首先，肇事者沒有肇事意識。
    其次，作為唯一的目擊證人他正在被肇事者誘惑成為共犯。
    最後，他發現王小九在企圖銷毀肇事現場。
    王小九脫下外套包裹住死去的白鴨放進齊崢的懷裏，“石頭”
    齊崢嘴角微抿，雙手僵硬，“嗯？”
    “我們，需要蘿卜”
    王小九雙手握住齊崢的肩膀，沉下眉眼，“照看好我們的鴨鴨，我會把蘿卜帶回來的！”
    說完，王小九戴上村主任過度掉漆的頭盔，跨上摩托，對著齊崢豎了個大拇指，便點火，絕塵而去。
    齊崢在風中站定，手中過於肥胖的白鴨還殘存著溫度，一向麵無表情的齊崢在看向王小九離去的背影裏出現了一絲容易讓人察覺的裂痕，他抱著鴨子坐回車裏，看了一眼自己沒開的行車記錄儀，冒出一個字。
    “艸！”
    學法的人，即便罵街，都帶著一股沉穩的優雅，點火，掛檔，破舊的國產車掉頭，離開了肇事現場。
    誰也不知道王小九和齊崢是怎麼鬧冷的臉，領導正膽戰心驚去做思想工作的時候，發現王小九正在和齊崢吃鴨肉。
    擦亮的皮鞋退回門口，領導摸著肚子，看著根本沒打算邀請自己吃肉的兩人，說，“今天天氣好，吃飽了去散散步”
    便揮手離去。
    “早說你有這手藝”，王小九一邊啃鴨，一邊興奮的看著齊崢。
    齊崢有一手好廚藝，能燉出一鍋王小九都讚讚不絕的老鴨湯，那必是有些活兒的，畢竟王小九家裏的廚子是搞過國宴的大佬。
    “鴨子”，齊崢準備做最後的控告，“你壓死的鴨子··”
    “太美味了是不是！”，王小九咽下一口脆甜的蘿卜，搖頭感歎，“我和這隻鴨子簡直心有靈犀，它怎麼知道我今天想喝鴨子湯！”
    齊崢沒有放棄，“農戶辛辛苦苦養了一年的鴨子···”
    “你說巧不巧，這是我幫扶戶的鴨子”，王小九慷慨的給齊崢夾了塊鴨翅，抿唇微笑，“他說他本來想送我兩隻的，我說不用，一隻就夠了，他覺得不行，說下次讓我去捉隻雞嚐嚐，他家土雞燉湯超級好喝”
    齊崢決定轉移視角，“作為幹部，拿群眾的東西···”
    “哎，聽說我想燉蘿卜老鴨湯，他硬塞了我一口袋蘿卜”
    這句話，讓齊崢口中的蘿卜有些沉重，王小九聳肩，“還有二十個雞蛋和一捆鮮白菜”
    齊崢咽下蘿卜，轉身看著廚房王小九帶回的新鮮食材，回頭，“我以為那是你買的”
    王小九皺眉，輕笑，理直氣壯，“我不會買菜”
    很好，齊崢看著見底的湯鍋，他成了共犯。
    晚上，齊崢看著床邊堆積如山的髒衣服，和這堆髒衣服的主人——裸著上身躺在床上翹著二郎腿打遊戲的王小九。
    “你不洗衣服？”，齊崢問。
    王小九正在和溥玉廝殺，聽言，嘟嘴，“我不會洗衣服”
    齊崢愣在原地，在他的迷茫中，王小九繼續開口，“再說，這些都是你的衣服啊”
    低頭，齊崢注視，沒錯，這是他的衣服，為什麼會成為王小九換下的髒衣服？因為恰逢中央巡查，王小九回去沒多會兒就被叫下來下村，他沒來得及帶衣服下來，於是就穿了他的。
    媽媽從小就教育齊崢：自己的衣服自己洗。
    齊崢抱起衣服走向洗衣機。
    等洗衣機開始轉動，齊崢發覺了不對的地方，這衣服是自己的沒錯，但穿髒衣服的人是王小九，那麼洗衣的人應該是他王小九才對，於是齊崢暫停洗衣機回身。
    王小九換了個姿勢，趴在枕頭上，露出一片白花花很是白嫩的背，雙手懶洋洋的，正在更新裝備，兩隻長著腿毛的腳交叉晃動，有種難以言喻的萌感。
    看齊崢走進來，王小九抬起頭，用那雙過分好看的眼睛看著齊崢，“石頭，我要喝啤酒”
    齊崢性格沉穩，做事嚴謹有序，一步一個腳印，他搖頭，“我們先說髒衣服的事”
    “石頭～”，王小九扭著屁股，“我要喝啤酒～”
    王小九的聲音正常情況下是十分好聽的男中音，不正常的情況，一如眼下，會呈現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女高音，聽到這種女高音的齊崢渾身一震，想起領導的教導：遇事要靈活處理。
    於是齊崢轉身，去冰箱為王小九拿了一瓶溫度剛好的黑啤。
    遞給王小九，王小九抬眼，不接，降低到女中音，“給我打開呀～”
    齊崢再次渾身一震，打開，再次遞給王小九，王小九坐起來，跪坐在床上，狠狠的喝了口啤酒，眨巴眼睛，滿足的問齊崢，“髒衣服怎麼了？”
    回歸正題，齊崢在心裏滿意的點頭，“我認為···”
    “石頭，明早你給我烙雞蛋餅咯”，王小九放下啤酒，再次拿起平板，看著新升級的裝備，又開始晃腿，“使勁兒放雞蛋，我幫扶戶說他家雞最近可能下蛋了！”
    嗯？齊崢疑惑的看著王小九白花花的嫩背，“我不會烙餅”
    “什麼！”，王小九驚訝的抬頭，一臉難以置信，“你怎麼能不會烙餅！石頭，你這樣不行的，學吧，我外婆說活到老學到老，你看，我學打遊戲，你學烙餅，我們一起學習一起進步！”
    說完，王小九給了齊崢一個鼓勵的wink，便繼續埋頭”學習”了。
    重新轉動洗衣機，齊崢拿出手機，點開百度，輸入雞蛋烙餅，眯著眼睛，發現了不對的地方。
    為什麼話題會跳到明早的早飯？
    第二天八點，王小九坐在齊崢的對麵，吃了口齊崢跟著網頁講解做的雞蛋烙餅，滿眼放光。
    “石頭，你是天才”
    齊崢在廚藝上的天賦一如他在學習上的天賦，但是從來沒有人誇過齊崢，他的廚藝和他的學習一樣從小就十分優秀，一切都是那麼理所應當，齊崢的優秀就如他的簡曆上那般，清晰順暢，不帶任何跌宕起伏。
    天才兩個字和王小九幸福的麵容讓齊崢又一次忘記了關於髒衣服的話題。
    吃完飯，齊崢看著桌上的碗筷，期許的看著王小九，“或許你會洗··”
    王小九抿唇，“我不會洗碗”
    愣住的齊崢嚐試穩住顫抖的拳頭看向地板，“或許你會拖··”
    “我不會拖地”，王小九讓齊崢收回視線。
    四目相對，齊崢盡量穩住拳頭，斟酌措辭，“或許你會點什麼···”
    王小九正襟危坐，利落的搖頭，“石頭，我什麼都不會”
    齊崢挑眉，視線下壓，“那我能請你從我寢室出去···”
    “不能”，王小九打斷齊崢，滿眼淡定，“石頭，你不能趕我出去”
    “我為什麼不能？”，齊崢把拳頭抬起，放在桌上。
    看著齊崢的拳頭，王小九抿唇，“因為我是王小九”
    “那又怎樣？”
    “我是王世濤的獨子”
    看著齊崢沉默的嘴角，王小九站起來，拍了拍齊崢緊握的拳頭。
    “石頭，我就是傳說中成天吃喝玩樂、不務正業，十分”中規中矩”的紈絝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