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杜立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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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立寒回國的消息震動大半個京圈,特別是在王小九和溥玉被關進看守所的節骨眼上。
張錦芳知道杜立寒回國的消息時,正睜著一雙清眸對著鏡子上妝,看見宋子文一臉激動的走進來,靠在鏡案上,雙手一拍,“張老板,你猜誰來了?”
張錦芳輕不可聞的抿唇,傲氣入骨似的抬眼,“誰來了不是一樣”
宋子文便湊近點,難掩激動,“杜爺來了!”
手上的油畫筆頓住,張錦芳起身,水眸顫動,“立寒回來了”
宋子文點頭,“對呢!送了一廊的花兒,正坐在二樓,等著捧您場呢!”
說到如今昆曲旦角,誰都知道張錦芳,年少成名,倒嗓兩年,倒出一副幾十年難遇的好嗓子,一張票要往死裏搶,才能聽一回那細膩婉轉的“水磨調”,京裏園子沒出張錦芳時,興京劇,出了張錦芳,昆曲便占了大半壁江山,去捧過張錦芳場的人都知道,場子就是擠爆了,正中央最好的那座也是空的,一張桌,一把椅,一杯茶,打聽過的人都知道,那是留給杜立寒的。
這天是大場,杜立寒落座,穿著件白襯衣,吹著茶,回來了。
今兒張錦芳唱的是名曲《牡丹亭》,舉步如和風拂柳,啟齒似燕語呢喃,”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聲音悠揚,越調玩轉,入耳妙不可言,好似細雨淋漓,又似杏花撲麵。
真真好一副嗓子,好一位娘子,捧角兒的粉也這麼久了,還是禁不住想,這樣的美人兒怎麼會是一位男人。
謝幕時,幾千人站起來鼓掌,有的泣不成聲,還有的太過激動想衝上台被保安架了出去,杜立寒在一片喧鬧中站起來,抬手,為張錦芳鼓了兩下掌,張錦芳的眼裏,就容不下任何人了。
眼尖的人順著張錦芳的視線往上望去,也有些”人潮湧動,隻識君容”的怔住。
也不知是哪個無聊的,得閑傳出一句話,說”皇城根下皆紈絝,幸得四少作君子。”
杜立寒、張錦芳、王小九、溥玉打小一個胡同長大的四個人,就這麼出了名。
夜裏,劇場安排夜宵,杜立寒和張錦芳坐對麵,旁人愣是不敢去落座,張錦芳下了妝,露出一張清雅幽蘭的白臉,手腕纖細,當得起冰肌玉骨四個字,張錦芳給杜立寒盛了碗湯,嘴角微含笑意,“不是說過了端午再回來”
正值清明,夜風還冷,杜立寒喝了口湯,直奔主題,“小九和玉兒怎麼進去的?”
“他們打了人”,張錦芳歪著頭,吃著宋子文拿過來的桂花羹,“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
歎了口氣,張錦芳掏出手帕擦嘴,“可巧,被打的是個常年上訪戶,也不知道地方怎麼管的,放人來了京,也能給小九和玉兒碰到,這京裏你知道的,咱們出點事,有人能放著喇叭放上衛星去,這不,圈裏傳開,網上一鬧,就給關進去了”
杜立寒聽完,放下勺子,“行了,我送你回去”
兩人在座,旁人說話都小聲,等兩人起身走了,劇場經理站起來問宋子文,“宋哥兒,那誰呀,張老板這麼給麵兒?”
宋子文喝了口梅子酒,“張老板發小兒”
劇場經理還未繼續追問,旁邊坐著的人迫不及待的開口,“經理你怎麼不認識呢,那是杜立寒啊,北杜南顧,這北杜說的就是咱這北京的杜立寒啊”
“喲,杜立寒,大才子杜爺,冷梅先生!我這才當經理沒幾天,也能見這世麵”
宋子文撇嘴,心想這都叫世麵,那他豈不是見過大世麵的人。
杜立寒回國的第二天正值清明節最後一天,一身素衣掛完青,才悠悠的開車去拜訪王家,王小九的父母這個節過的不安生,特別是王家奶奶,又氣又疼,聽是杜立寒回國拜訪,才從床上起身,見到杜立寒,一手拉住杜立寒的手,眉頭緊蹙。
“小杜,你回來了,你聽說了對不對,哎呀,我真是要被小九被氣哭了我”
杜立寒拍了拍王家奶奶的手,看了眼沙發旁坐著的王父和王母,輕聲開口,“奶奶,不是什麼大事兒,看守所那邊一早打招呼的,小九不會受什麼委屈,等輿論淡點了接出來就是”
“要不是你們給慣的,能進看守所”,王父手裏握著兩顆棋子,冷聲開口,“紀委辦公室職員!天安門前兒打人!我這兒子也是個人物!”
王奶奶聽言,放開杜立寒的手,雙眼通紅,“咋了,我孫子是個人物,你就不是個人物了,你還是個大人物,沒有你這個大人物,我孫子能打個人就鬧的這樣飛揚漫天的!”
王父聽言,臉色一愣,正要反駁,杜立寒輕輕的碰了下茶蓋,柔聲一笑,“小九為人剛直,眼裏揉不得一點沙子,那鬧事的人胡攪蠻纏,滿口粗話,溥玉又被打了臉,小九這才發了怒,我問過了,其實也沒怎麼打,小九身手好,鬧事兒的人上了些年紀,才被踢了一腳就倒地上了”
喝了口茶,杜立寒對上王父的眼睛,“伯父,這事兒您不方便管,那鬧事的人我們已經處理了,對方提出的條件我們一律答應,他也答應了我們的請求,錄視頻公開解釋源委,小九我看再多在看守所呆兩天,這樣輿論風向正一些,但是您雖然不方便管,這事的根源你還是得花點時間過問,小九這次免不了處罰,要是白受了,他心裏可咽不下這口氣”
王父把手裏的棋子放進棋盒裏,啪的聲,眼神一沉,“難道我王家是好欺負的”
王小九和溥玉從小養尊處優長大的公子哥哪會想到有天能進看守所這樣的地方,王小九曾經被扔進軍營裏訓過幾天還好,溥玉一身矜貴,進來第一天就沒停過發火,倒不是覺得憋屈,隻是他自小有潔癖,忍受不了這看守所的衛生條件。
兩人也不知是踩了哪門子的狗屎運,本來趁著清明天時好,念著好久沒去天安門溜達,又聽說故宮開了家館子,王小九是個愛吃的,圖新鮮,邀著溥玉去走走,就稀裏糊塗的遇上了個上訪戶,遇上就遇上唄,這上訪戶上訪久了,居然也訪出點世麵了,瞧出王小九和溥玉氣質不凡,一溜煙的鬧了上去。
說這上訪戶也是憋屈,年輕時不懂事,計劃生育那會兒他哥生三胎被政府處理,他衝上去和政府的幹上了,那會兒政策高壓期,基層政府人員又素質低,你來我往的,給政府人打廢了右腿,家裏房也給砸了,沒過兩年政府改革,製度明確,法律健全,給修了房,賠了些錢,把他納入了低保,但因為一身殘疾,沒娶妻,沒工作,這人就在旁人的慫恿下成了上訪戶,從基層到區縣,從區縣到市裏,從市裏到中央,上訪名單裏,出了名,這次清明節,還是花了大功夫才從市委的眼皮子下逃出來上了京,上京,紀委監委都認得他,辦公室喝茶忽悠兩日,老頭子受不了,也不知聽了誰的法兒,得了來天安門鬧事的靈感,可巧,一眼相中和巡檢隊伍熟人打招呼的王小九和溥玉。
當時正在排長隊驗身份證,王小九和溥玉站在前麵熱乎乎的嘮嗑,上訪戶排在兩人身後,拿出個打火機,點燃了自己的衣服,王小九自小練的身手,瞬間反應過來扒下這人外套,踩滅,回頭對著老頭子就是一頓教育,上訪戶就等著呢,兩言不和就罵起來了,兩個公子哥,哪是上訪戶的對手,溥玉被氣的滿臉通紅,對方還一口一個官兒一個官二代什麼的嚷嚷,王小九抬手想嚇唬,沒想對方一個巴掌先打在看似柔弱些的溥玉臉上,五個紅指印,王小九炸毛,一跤踢了過去,就給兩人踢進了看守所。
其他人打人還好,偏是王小九和溥玉這兩位少爺動了手,拍視頻發微博朋友圈一溜煙兒的,沒一會兒就在京圈裏蕩開,上訪戶事情被放大,輿論壓力一下子就壓在了王小九和溥玉身上。
王小九和溥玉分開隔壁關著,王小九坐在地上,透過鐵欄,看著不遠處幾個麵無表情的看警,問溥玉,“你說那些拍視頻的人算不算侵犯我們肖像權?”
溥玉正撥手腕上的佛珠玩,聽言,輕輕一笑,正要開口,旁邊一蹲著的人突然開口,“算啊!”
兩人望過去,隻見一個緊身西裝的年輕男人抬起頭,滿臉無神,讓人看不出年紀,“原來你們也是被人拍視頻,被誣陷進來的啊”
王小九挑眉,“怎麼,你也是?”
男人點頭,瞄了眼看警,小聲開口,“我下班看一小姑娘躺地下哭,下車過去哄兩句,一回頭看個女的拿著手機在拍,當下就說我撞了她小孩,要我賠錢,我不給,鬧起來,就給人告進來了”
王小九皺眉,“你丫咋不安個行車記錄儀?”
男人撇嘴,“我騎的自行車”
王小九,“········”
清明節完,兩人給放出來,放出來,溥玉還給交代順便把那個被誣陷的年輕男人給放了,看守所的負責人當時沒多想,以為是兩位爺的熟人,回頭還傳話給張錦芳說辦好了。
放出來了,王小九背了處分,從市紀委辦公室科員打到市郊一鄉鎮去了,麵上倒還光鮮,說是市紀委直派基層扶貧駐村工作隊隊員,可背地裏,京圈都知道,王書記家的寶貝兒趟了水,遭貶下農村了,更可笑的,這碗水是從王書記如今的轄區倒出來的,自家兒子被自己轄區的上訪戶給搞了。
要說京城四少裏,誰身價最高,那就得是王小九,一個小時候還坐過主席膝蓋的這位爺,祖爺爺是解放軍,建國將軍名單上的人,卻犧牲在抗美援朝裏,爺爺本來也是解放軍,後來被提拔走了文路,父親跟著坐上了市委書記,母親這邊就更別說了,將軍之後,幾位舅舅都是軍裏極有地位的主,一家紅後。
王小九不知道是不是命好,王家四代單傳,在母親那邊他又是最小的那個,成了獨一份,從奶奶到外婆,整個家族,除了他父親,沒有一個不是疼他疼的跟個賈寶玉似的,含嘴裏怕化咯,所以王小九開車上班的第一天,鎮政府十二個領導,四十多位同事站在政府壩子那兒,跟會見領導似的,齊刷刷行注目禮,驚的王小九關車門差點夾手。
“我艸,都說是位惹不起的爺,沒人說這位爺長得這麼帥啊!”
女同事低聲花癡一句,引來周圍一片讚同,王小九聽力好,聽著臊的慌。
在這萬眾矚目,王小九耳根發紅的時刻,一個男人從隔壁大樓裏走出來,白T恤,休閑褲,旁若無人的從王小九身邊走過去,那氣質,那長相,那身段,愣生生的把眾人的眼球吸引過去,就連王小九,也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回頭王小九回城裏和哥三聚在一起,溥玉心疼的問村裏條件怎麼樣,王小九皺眉,“蟲子多”
張錦芳給杜立寒夾菜,“喲,你家老子來真的,真要你在基層搞下去?”
王小九撇嘴,“我估摸著等風頭過了,紀委就會把我接回去,怎麼說老子的編製還在紀委辦公室”
聽言,張錦芳唯一那點擔心就沒了,拿出一個盒子放杜立寒跟前,“這是我前兒得的好畫,專給你留著的”
杜立寒打開,一眼便心儀,“朱耷先生!”
說起琴棋書畫,京圈年輕一輩裏,杜立寒站第二,沒人敢站第一,所以張錦芳隻問,“喜歡?”
杜立寒點頭,眼裏都是畫,張錦芳便得意的抬頭,看著膩歪的王小九和溥玉,想起什麼。
“誒,你們出看守所的時候為啥要把一個涉黃的年輕人給放了,你們認識?”
聽言,王小九和溥玉抬頭,“啥?”
張錦芳一愣,正要開口問,杜立寒突然啪的一聲把畫放在桌上,驚的三人轉頭,隻見杜立寒一臉慘白,雙眼陰鷙。
“立寒,怎麼了?”
張錦芳端坐,難得看杜立寒發火,三人都有些懵。
“這畫是假的”
聽言,張錦芳沉眉,“不可能,我花了大價錢的,還找了幾位老師看過才買的”
杜立寒低頭,再此陷入畫裏,忍不住背後生寒,是啊,這畫任誰看都是真的,要不是那印章出了點錯,誰能看出這是副假畫!問題是,是怎樣一手丹青,能描出和真畫一模一樣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