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來，何岱看柳憲章的眼神就變了味。周遭之人又是和他一個鼻孔出氣，看到何岱那意味深長的眼神，幾個被柳憲章驚人美貌震撼過的僚屬，也開始玩味地打量起來。
    有的人甚至頗為放肆，從頭大腳把自己的頂級上司看遍，恨不能生出透視眼，把柳州牧的每一個關節都看分明。
    大晉從來不避諱南風，隻不過這些人裏，都是為了家族香火，從來沒有想過要娶一房男妻。他們在這裏早就撈了不少油水，家裏本來就妻妾成群。其中有人也養著幾個男妾，在瑤州的南院裏也有不少相好的。
    隻是他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頂頭上司竟然是如此顏色。和州牧大人相比，無論是家裏的，還是外頭那些，簡直就是庸脂俗粉，不堪入目。
    柳憲章暗自皺眉，他從來沒想過，自己竟然攤上了這麼一群放肆的手下。本來以為隻是在京中，那些皇室子弟才敢對他無禮。沒想到這群地頭蛇竟然更加過分。看著不好好地整頓一番，這些人就是都趕走了，也未必不會給他帶來麻煩。
    自己本就是朝廷命官，難道還要任憑手下僚屬欺負了不成？
    “也就過幾日，那些新來的就要到位了。”柳憲章扳起臉，不再指望和這些人繼續打哈哈。
    他放開了已經趁機揩油的何岱，不動聲色地避開了此人的靠近，沉聲道，“說出來諸君不信，我柳憲章是見識過京裏的不少人。他們所想的，我可以懂得。諸君想的，我也懂得。咱們要為天家效力，是本分。諸君應該得的東西，本官自然也不會攔著你們。
    隻是我柳憲章，好歹也是你們的頂頭上司，咱們之間也該有個最起碼的禮度。”
    何岱毫不留情地冷笑道：“大人出身世家望族，含著金勺子降生於世。人間冷暖，大人未必就一定懂得。我們盡管出身寒門，好歹也是讀書人。隻不過如今這朝廷委命，看似科舉取士，實則還是九品中正，門第才是朝廷最看重的東西。
    大人肯重用，屬下們自當勉勵，為大人鞍前馬後；大人若是打算卸磨殺驢，屬下也隻能說一聲對不起了。斷人生路，絕非君子所為。”
    他果然就是這些人的主心骨，話音剛落，一呼百應。
    在場僚屬，本來還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看戲。何岱此言一出，他們也就懶得繼續假裝對上峰尊重了，直接就炸了鍋。
    私下討論，表示不滿，已經算是客氣了。
    “柳大人年輕氣盛，又出身尊貴的河東柳氏，眼高於頂，也在情理之中。隻是屬下有一問，還請大人指教。”一個看似慈眉善目的老者走過來，敷衍地拱手一禮。就這樣挺直了腰杆站在柳憲章麵前，絲毫不再維持所謂的上下尊卑。
    “顧先生有話直說吧。”柳憲章敬他是長輩，不過卻全然不會因為此人桀驁而做出絲毫讓步。
    顧先生是衙門裏的長史，和何岱一武一文，幾乎就是平分了瑤州權屬。曆代州牧，看似一方土皇帝，實則早就被架空，從來沒有任何一人能觸碰他們的根本利益。一旦激怒二人，就等於自掘墳墓。
    表麵看著清瘦的顧先生伸手，撫在腰間的配刀上，沉聲道：“大人要全權掌管瑤州，對本府了解有多少？光是府邸的內務，隻怕大人都未必能料理地過來。若是何主簿袖手，隻怕大人會焦頭爛額。
    再說瑤州府的軍務，老朽也差不多該回家含飴弄孫了，隻不過不放心衙門裏的事務，大人又過於年輕。老朽隻能勉強撐著。”
    柳憲章暗自咬牙，這群地頭蛇，果然都是不肯讓步的。分明就是架空上峰，偏偏想奪回屬於自己的權力，就是千錯萬錯了。
    不過嘛，他也沒有什麼好懼怕的。到底是蛇不是龍，也蹦躂不了太久。
    既然不能硬碰硬，那就懷柔。這些人以為自己沒有絲毫破綻，不過自己之前也不過是試探而已。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柳先章勾起唇角，看似認輸：“憲章方才言語過激，令何主簿不悅，是憲章猜度錯了，還望何兄莫要介懷。不若憲章擇日登門謝罪，再請何兄吃酒如何？”
    反正他已經有了計劃，就等著這些自以為是的蠢人自己跳進陷阱裏。
    他態度溫和下來，這些人也就沒有繼續爭論的必要。
    何岱拱手道：“不敢，應該是屬下為大人接風洗塵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