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小黑？”黑暗處傳來了白無憂的聲音。
    “它現在叫小黑嗎？”
    黑暗中狗子沉默了片刻，最後識時務地道：“我是小黑。”
    緩緩起身，背對著鏡子，看向說話的方向，那裏慢慢地生出微光，一個金色的鈴鐺悠悠地飄在空中，仿佛一個小燈籠，打著“燈籠”的白無憂逐漸露出了身形，才剛見到陸九九，那臉上瞬時就掛起了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傻笑，顛顛兒地跑了過來，上下其手的摸索一番，確認人沒事兒才笑嘻嘻地摸了摸他的頭，就好像在安撫小黑，陸九九不知道的是，白無憂從來不安撫小黑，他隻想燉狗肉鍋。
    跟著白無憂走出另一個東方常玉，兩個紫衣人麵對麵站在了一起，就好像照鏡子一般，隻是一個麵上掛著暖融融的笑，另一個略微冷淡了些。
    陸九九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鏡子，卻發現那麵鏡子已不翼而飛。
    “三嫂怎麼有兩個？”白無憂硬和陸九九擠進了一個太師椅，舒舒服服地攬著他，陸九九見他發髻都歪到了一邊，忍不住就給他摘下發冠，手指當梳，替他順起了頭發，他也習慣了這些小舉動，偏著頭方便陸九九梳理。
    原本就笑著的那人，聽他這麼稱呼自己笑得越發燦爛，還裝模作樣地掩著麵無比客氣地揮了揮手：“哪兒得話。”
    冷淡得那個約莫是看不得自己發浪的表情，趕緊一揮手，另一個便融進了他體內，有些尷尬地解釋道：“這黑水之中盡是災厄，它們不能言語，這麼幾百年和這些東西在一起，實在無聊，便做幾個分身，排解一下寂寞，隻是這個臉皮太厚，有失體統，見笑見笑……”說著，約莫是發現了陸九九的魂魄之體，笑著指了指自己的左耳，問道：“那憨貨教你用法了沒？”
    陸九九點了點頭。
    “凡人生魂，不可離體太久。”東方常玉道。
    白無憂這才轉過腦袋仔細打量陸九九，這麼細看，才發現那身影竟然有些淺淡，他趕緊抓住陸九九的手，問東方常玉：“這是怎麼回事？”
    “你們倆有心蓮牽引，一方生命受到危險，心中召喚，自然就能把另外一個牽引過來，隻是可能是他體弱，故而隻來了個魂魄吧。”東方常玉看著他們各自心頭均有一朵金色蓮花便明白其中原因。
    白無憂忽然想起絕境那刻自己確實心裏想著的是陸九九，沒成想一個念頭居然真把人招來了，便有些心虛，幹脆摟著陸九九把頭埋在了他肩膀上，卻不知怎麼的感覺這魂魄氣息有些熟悉，隱約間想起了冰洞之事。
    他猛地一抬頭，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那天是你？我不是做夢？”那是陸九九第一次主動親近他，這觸感他絕不可能忘記。
    陸九九不知他在說什麼，隻是滿臉疑問地看著他。
    “在霜花的洞裏，我見過你，那時我以為是我做的夢，原來竟真的是你。”白無憂興奮地一下子把陸九九揉進了懷中，黃小幺和他說，知道他失蹤，陸九九還是每日過著自己的日子，一點也沒有擔心的樣子，那時他還有些失落，可原來陸九九一直都在，雖然有些奇怪那時他們還沒有血蓮牽引，他用什麼法子來到了冰洞，可太過高興也就忽略了疑惑。
    陸九九這下才明白自己的魂魄那幾日去了哪裏鬼混，他沒有當時身為魂魄的記憶，若知道，必然覺得鬼混這詞用得極好，又是魂魄之體，又占人便宜，可不就是鬼混麼。
    “九哥——”陸九九隱隱聽見了球球的聲音，一個很強的牽引之力拉住了他，將他使勁兒脫離白無憂的懷抱。
    白無憂還在興奮自己當年沒被陸九九忽視，抱在懷裏的觸感越來越薄弱，待白無憂垂下頭，陸九九正在漸漸隱去，他急著跳了起來，捏了個術法想要留人，卻被東方常玉製止了。
    “有人在用招魂陣。”東方常玉道。
    “是球球。”陸九九道，白無憂這才安下心。
    知道自己將要離開，陸九九忍不住開口勸道，“你莫要再做這般危險的事。”初被召喚過來，見他遍體鱗傷的模樣，陸九九覺得若自己肉身也在這兒的話，怕是心跳都得嚇停了。
    “那你倒是和我回去啊。”白無憂理所當然道。
    這下陸九九說不出話了，他假意張了張嘴，好像發不出聲音的樣子，心中急切，想得是球球這招魂陣著實不靠譜，怎麼還沒把他拉回去，正想著，那薄薄的身影便完全消失了。
    剛見到陸九九，手還沒捂熱人就這麼走了，心中失落，但他也知道誠如東方常玉所說，生魂不可遊離太久，有人招他回去算是好事，便隻是喪氣地收回自己還懸在半空的手。
    “你喜歡他？”東方常玉見他有些沮喪，便隨口問道。
    白無憂聳了聳肩，沒有回答，隻是低迷地說，“送我回去吧。”他如今靈力充沛，傷勢痊愈，已不懼那隻顒鳥。
    東方常玉見他不想說，便沒有追問，摸了摸從剛才就一直窩在自己懷裏的狗子，依依不舍地遞給了白無憂，伸手一托，白無憂的身體便緩緩往上飄去。
    “當真不讓三哥知道麼？”白無憂看著漸漸被黑潮吞噬的東方常玉，又一次問道。
    那人微笑著搖了搖頭，最終消失在黑暗之中。
    白無憂剛見到光亮，就看見了那棵枯丫丫的大樹，顒鳥的女人獨個兒站在那兒還朝他招了招手。
    還記著她剛才攻擊的自己的仇怨，白無憂遲遲沒有靠近，那女人四個眼珠轉得歡快，看著有些詭異，可這確實是她們一族表達喜悅的方式。
    她笑著說：“你打我兒子，我總不能不管不是，好歹我們也算是有共享靈氣的緣分，你怎麼這麼小氣。”
    “要不是你，我早就擒了他給你帶下來了，你這算什麼？慈母多敗兒。”白無憂搜腸刮肚居然真找到一個可以拿的出手的詞兒。
    顒鳥笑道：“小公子說得都對，是我不識好歹，枉費你一番好意，我錯了，我認錯。”說著也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個骨鐲，又道，“這鐲子名旱結，可任意散發熱度，小到冬日裏不覺寒冷，大到烘幹一池子水，全憑術者心意。”說著卡一下就卡緊了白無憂左手手腕。
    白無憂看著骨鐲，訝異地抬起頭，他從大哥那裏聽說過旱結，據說是上萬年修為的顒鳥脊骨煉成，乃是絕佳的法器，也是其護命法寶，如今要給他？
    “黑燭滅了，我便得了解脫，不用再困頓於此了。”顒鳥又笑，“輪回之前還如願見到孩兒，真是要再次多謝你了。”
    見她確實安心要去往輪回，白無憂也鬆了口氣。
    顒鳥又道：“我家孩兒其實本性不壞，全是為了我才擺了黑燭邪陣，若小公子再遇上，能導其回歸正途，小婦人感恩戴德，來世定當相報。”
    “你真是慈母多敗兒。”帶著旱結的手指了指顒鳥，又一次訓道，麵對這樣的母親，他實在找不到更好的詞來形容她，看了看骨鐲，他也很明白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的道理，袖子一掩，將鐲子藏了進去。
    再一次飛上空中，看著樹下揮手的女子身影漸消，不知不覺竟然有些惆悵，慈母多敗兒，那也得有個慈母啊……他不自覺地歎了口氣。

    作者閑話：

    小九九就是愛照顧人，小白同學詞彙量慢慢上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