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十七】鬥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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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無憂,你是傻的麼,叫你凝聚靈氣再吸收,你這是幹什麼?”
“可是我已經凝了嘛。”
“你凝個屁,還是那麼大一坨——”
窗外吵鬧不休,睜著眼躺床上的陸九九無奈地歎了口氣,起身披了件衫子,走了出去。
隻見白無憂正坐在梨樹下,雙手托舉,雙掌上方是一大團灰蒙蒙的霧氣,球球雙手叉腰,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子時了。”陸九九提醒道。
“莫說子時,就他這悟性,練到辰時怕是也做不到凝氣化體。”
“休息一會兒吧。”看著已是滿頭大汗的白無憂,陸九九還是有些於心不忍,“綠蘿在灶上給你留了幾片火腿……”果然是小食客,話都沒落,人就跑得沒影了。
掏出帕子,很自然地替白無憂擦汗,這是在春苑就習慣的事,不過三年,哪裏能忘呢,擦著就看到了白無憂左手中指上竟戴了個枯黃的草戒,有些詫異地看了看他,就見他笑嗬嗬地說:“這戒指好看,剛巧集了些靈氣……”手一揮,那枯黃的草便翠綠起來,其中一根竟然開出一朵小小的黃花。
“浪費。”收起帕子,便在一旁樹根坐下。
知道他說自己浪費靈力,白無憂笑道:“待我學會修行,靈力多的是。”
陸九九抬眼,看著那人就站在月光下,三年不見,到如今他才算能仔細地看他一番,是和自己一般大得模樣,以前的白無憂總是執拗的要那少年的麵容,可後來見他在長大,便決定要和他一起成長,可殊不知長大後,越發的好看,身若玉樹,眉眼流光。
側過臉,垂眸掠起散落的發絲,那鬆垮垮的發髻卻完全散落,黑色的發簪掉在了地上,白無憂上前一步就撿起了發簪,眉眼舒展,那鳳目熠熠微光,他笑道:“這是我送的迷穀。”
接過發簪,隨手挽了個髻,點了點頭。
“可是你卻不願回家。”笑意散去,眼中有些失落,他把東望鄉稱做家。
陸九九心一動,眼睛垂的更低,他不敢看對方的眼睛,他無法遮掩眼中的一絲欲望,他無數次想回去的欲望,下意識裏,他覺得那裏該是家。
他開口說得是:“我是凡人,該待在凡間。”
白無憂看不清他的表情,聽他這麼說,隻覺得心裏很沉,白無憂伸手探了一下懷裏的君王策,有些試探性地問道:“人間君王,大羅金仙,你會選什麼?”盡管曾經讓母親試探過,也得到了回答,可眼中還有一絲希冀。
“我隻是凡人。”他沒有選擇,卻又隱隱做了選擇。
白無憂鬆開了握著君王策的手,苦笑著:“你其實隻是不願在我身邊吧。”
陸九九猛地回頭,卻看到他已轉身離去,往日裏那意氣風發的白無憂,如今垂頭喪氣地緩緩離去。
陸九九閉上了眼,他不習慣如此頹喪的白無憂,但他也忘不了自己活下來是因為白無憂在心口插了一把刀。
不知怎麼的忽然刮起了大風,他剛要起身就見到球球朝自己飛奔過來,好奇轉身的白無憂也是一臉驚恐地折返回來,還來不及迎上去,坐著的樹根忽然緊緊地纏住了腰,迅速地就把他拉進了地底。
白無憂飛身落下連根頭發都沒抓到,那地麵又恢複了平整,他驚惶地轉身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球球也是焦急四處觀望:“按理說這裏靈氣如此充沛,應是山中動物喜於棲息之地,可這麼多天了,除了我們並未見有其它活物靠近,連隻雀兒都沒有,當時我也覺得奇怪,如今想來隻有地盤被強大妖獸占領才會讓動物們不敢靠近。”
“你的意思是,九九被那妖獸抓走了?”見球球點頭,白無憂氣急,“既然有異樣,怎麼早先不說?”
“我們在這兒多日,也未曾感受到一絲妖氣,可見那妖獸藏匿之地必然深不見底,想必是你在此修煉,活物之氣吸引了那鬼東西,才來獵食。”
“該死。”白無憂念叨,瞬時祭出金鈴就往地麵砸去,一下就砸出了一個大坑,還待繼續,那坑卻又自行還原。
“別浪費力氣了。”球球見他還要繼續砸坑,趕緊阻止,“你身上本來就沒什麼靈力,我現下也不是神獸之軀,別說鬥妖獸,怕是鑽進地穴都有問題。”球球歎道。
“那現在怎麼辦?”
球球從樹後抱出了香爐,有些肉疼地遞給了白無憂:“爐子裏的靈氣你先收了去,不過還是不夠,趕緊凝氣化體,我先到他身邊,看看能不能拖延時間,最多一個時辰,一個時辰若是你不能成功,我便沒辦法了。”說罷也不待白無憂詢問,那小小的身子一軟攤在了地上,一道靈光瞬間沒入地底。
陸九九隻覺周邊光線驟然變暗,身子不停下墜,不知過了多久隻覺得身子一頓,便懸在了空中,四周漆黑一片,隻聽得遠處傳來一陣冰冷冷的嘶嘶聲,還有什麼東西摩擦的聲音。
“九哥。”迷穀發簪亮了一下。“好像有東西。”
陸九九點了點頭,他已經看到不遠處有兩個黃點在向自己靠近。
“這裏有妖獸——”球球提醒。
那黃點忽然變得燈籠般大小,一個略微嘶啞的婦人聲音響了起來:“你們口中所說得妖獸是我嗎?”
臉頰好像被什麼舔過濕冷粘滑,琥珀慢慢地,慢慢地擴大亮光,終於陸九九看清了眼前的東西,那白森森的兩顆尖牙,沾著綠色的濁液,臉上滑過的是猩紅分叉的舌頭,而凝視著自己的黃色燈籠,分明是巨大蛇妖的兩隻眼睛。
“院子裏好久沒人了。”那蛇妖砸了咂嘴。“老身餓了很久了。”
陸九九心道,怪不得以前公主不讓進內院,原來這裏出過人命。
“難得來這麼一個,我得省著吃。”冰冷的鱗片覆了上來,卷住了陸九九的身體,樹根自動散去,“先往身上注入毒素,凡人痛苦掙紮的樣子,最是好看,等疼得快死了,我再拆了四肢,一塊一塊慢慢吃……”說著,那蛇便哢哢地笑了起來。
巨大的嘴巴緩緩張開,那一根尖牙幾乎有陸九九身形那麼大,若是埋入身體,怕是要穿個通透,正當尖銳靠近幾乎要碰觸皮膚的時候,琥珀忽然光芒大振,將陸九九包圍在內,那牙齒不過碰到光芒便再也刺不進來。
“球球,你……”
“這幾日的靈力就這麼多,現下隻能等那呆子了。”
蛇妖見啃食不到陸九九,瞬間發狂,隻聽得她低聲吠吼,約莫是尾巴在瘋狂橫掃,地底洞穴轟隆隆一陣聲響,蛇妖鬧了一會兒,牙齒一下一下戳著光壁,折騰了一會兒,忽然聽到遠處竟有另一聲巨大響聲,蛇妖緩緩抬起頭,腦袋轉向發聲的地方,眼睛眯出一條黑線,感應了片刻,低聲笑道:“今天是什麼日子?獵物一個接一個送上門來。”
大黃燈籠又轉了過來,嗤笑道:“看你能堅持到幾時?我先去吃了那個再來。”話落便嘶著聲音緩緩離開。
陸九九覺得自己腰間的束縛鬆開,沒一會兒,便往下掉落,幸好不高,落地間不過是腳底有些麻。
“是白無憂嗎?”陸九九有些擔心地問道。
“那笨小子能領悟那麼快?”打從心底看不起白無憂的球球非常詫異。
陸九九也不答話,便借著琥珀的微光,循著蛇妖離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我們幫不上忙。”球球提醒道。
陸九九沉默地往側邊摸索,居然真的扶到了牆壁,怪的是這牆壁有些硬,有些光滑,還有很多凸起,不似一般的土牆,定睛一看,那滿牆的哪裏是什麼黃土,而是一個個被蹭得光滑的頭骨,迅速收起了手,繼續往前走。
“九哥,你去隻能是送死,而白無憂至少還有逃脫的法術。”球球再一次提醒。
腳步沒有停,“若他沒有可以逃脫的靈力呢?”
“我們也沒有辦法不是嗎?”
腳步一頓,陸九九看著前方,他仿佛聽見了蛇妖冰冷的喘息,他知道自己一介凡人,救不了自己,更救不了別人,可是他不想再如當年一般,現下即使眼睜睜地看他死去,也比從別人口中得知他的噩耗要強,他加快了腳步。
“你不是凡人。”蛇妖的聲音莫名有些驚恐。
沒有人回答她的話,空氣冷得快要結冰。
“都是妖,何必互相為難?”蛇妖的聲音帶著一絲討好。
“都是妖,我比較強,吃了你,可以更強。”森冷聲音緩緩響起。
陸九九停下了,這是他無比熟悉的聲音,每次聽到這個聲音他的心就不受控製的狂跳,下意識地捂著胸口,生怕巨大的心跳聲吸引了那人的注意,既然確定不是白無憂……他轉身,躡手躡腳地準備離開,沒走幾步,身邊一陣冷風飄過,一抬頭就是那雙幽藍冰冷的狼目。
“喲,這不是太子殿下嗎?聽說你在回南鹿的路上失蹤了,沒想到卻是在這裏。”那人手中燃起了一團冰藍的火焰,照得四下通透。
“青狼,原來你真的是狼妖。”陸九九看清楚了他麵上狼的毛發。
蛇妖見青狼離開,以為得了機會便要逃離,青狼冷嗤一身,須臾間便閃到了它的頭頂,兩爪一伸便摳出了兩隻燈籠般的蛇目,蛇妖吃痛,巨大身體仿若巨浪在洞穴中翻騰,幾次都差點打到正倉皇逃跑的陸九九,幸而有球球的光罩,他才險險躲過,得以逃脫。
這地穴聽著空曠,以為四通八達,靠著微光尋覓,卻隻有一處道,奪路而逃的陸九九,最終還是回到了自己被抓下來的地方,這是一個很大的洞穴,頂上是那梨樹盤踞錯亂的樹根,地上是散落淩亂的骨頭,趁著狼蛇爭鬥,他沿著牆壁尋找出路,探了一圈才發現仍舊隻有一個出口,就是他來的方向。
汗涔涔地坐在了地上,有些絕望地看著那處通道,他發現已經聽不到蛇妖的聲音了。
“球球,你回去吧,你靈力用盡,我們鬥不過他。”陸九九取下了發簪,對著琥珀裏的小點道,還沒說完話,就感覺寒風覆麵而來,他趕緊將發簪隨手藏在了一頭骨中,剛一抬頭,就被有著利爪的手抬起了下巴,他清楚的看到那青色宛如苔蘚的毛發緩緩的化進了皮膚,露出男人尖瘦的麵頰。
“這次不會有人阻我殺你了吧。”青狼的臉上還沾著蛇妖的血液,搭配著青白的麵色,越發的猙獰,那雙幽藍的眼睛沒有半點溫度的凝視著陸九九。
爪子緩緩地刺破陸九九的皮膚,聽著他倒抽一口冷氣的聲音,青狼唇角揚起了一絲詭異的笑容。
爪子的速度異常的緩慢,陸九九仿佛聽到了血肉穿破發出的聲音,仿若絲帛破裂一般,順滑又柔軟,漸漸地他居然感覺不到疼痛,居然也沒那麼害怕了,他終於抬起眼睛,無比平靜地望著這個十歲就在他心中留下陰影的噩夢。
青狼沒見過這樣的眼神,無比的澄澈,空靈的就像一處湖水,他不明白為什麼剛才恐懼的顫抖的人忽然那麼淡然,他甚至驚訝的停下了手。
因為兩人的靜止,以致血滴在骨頭上發出的水滴聲,無比清晰。
作者閑話:
蛇妖就是個過客哈哈,為了挖坑用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