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這點小傷風離陌倒是並不十分在意，他休息兩天就好了，隻是這損失，想想真是頭疼。過幾日還要給族人發月錢，目前山莊的賬上怕是沒多少餘晌了。
    兼職賬房管家胭脂一邊抽噎著掉眼淚，一邊盡職盡責地把算盤敲得飛起，最後反而哭得更大聲了。
    “還差多少？”風離陌都不忍心看胭脂了，看把這小姑娘嚇得。
    當初撿她的時候，也沒想到會撿個管家婆回來……平時管這管那，還得哄……不過倒也是個寶貝，小小年紀算數了得。自從有了她，莊裏那些陳年爛賬終於算的清了。不過就是真的摳，一毛不拔，鐵公雞一個。
    “嗚嗚嗚……三千兩！這幾個月的活都白幹了！”胭脂急得直跺腳。
    “那……要不然這大門就先這樣敞著吧？”風離陌一聽暗自心驚，睫毛一顫，還好他平時都處變不驚，麵癱久了臉上看不出過多的情緒，隻是說出的話透露出了他的無奈。
    “倒也不是不行。”風宛如放下菜籃子，走到床前，安撫了胭脂，“要不先去把天香閣的賬給收回來吧。”
    “我不去。”風離陌拒絕得很幹脆。
    每次一見麵就打得你死我活也就算了，他再也不想和那個人有半點其他瓜葛了。雖然說在那種情況下對方並不知道那個人是他。要不然，他大概可以想象出對方震怒的樣子，突然覺得有些可笑呢。
    風宛如心疼地摸了摸風離陌的臉，“嘖，真是不會憐香惜玉，這麼如花似玉的臉都給傷到了。不過還好你出閣都戴麵紗，倒也無妨。”
    “宛姨！”風離陌受不得地撇過頭，心裏卻默默開始了盤算。
    想起當初在天香閣是臨時救急才上了賊船，誰會想到恩客裏竟然還有他？風離陌當即死活也不願意穿女裝出去了，那要是被他發現豈不是要嘲笑死人了？
    可是翠姨早就收雨師家小公子的錢，自是不會吐出去做虧本生意的，就算是自家老板，該坑還是要坑，誰不要養家糊口啊？
    風離陌辯解道，你也沒說還要加人啊？況且還是個熟人……更準確是地說，是死敵。
    翠姨打著哈哈出去轉了一圈，回來就欣喜若狂了，兩眼都放光了，開始百般規勸：少主啊，那雷家公子怕是人傻錢多啊，他說這次來就是特意為了一睹真容，聽說如煙姑娘不願意見人，直接加了兩倍的錢，你說這錢該不該賺？
    該！
    風離陌咬咬牙，戴上了麵紗，抱著琴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後來呢，沒想到傻子的錢真是好賺，每次都特意來捧場，還一擲千金，不過隻是喝酒彈琴，連手都沒有摸過，也不知道圖啥。雷老族長要是知道他兒子敗壞家產，天天給妓館送錢，怕是要氣得從棺材裏爬出來。
    風離陌才不是良心發現才不想去，隻是最近看到這個人就鬧心，就算是以另一個身份都不行，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抽死他。然後到時候一不小心暴露身份就慘了……
    北境土地貧瘠，不像南境玉石豐富，吃喝不愁。種田隻能勉強溫飽，族人還是過得很清苦。風離陌任族長後，免除了族人的徭役稅賦，還定期給他們發月錢，於是深受族人愛戴。原本本家反對風離陌的幾位長老見狀，也紛紛讚不絕口。
    中都是四境交界之處，卻也是無人管理的失落之地，很多背棄族人的流民被放逐到此，三教九流，無所不有。四境之民皆嫌棄的地方，風離陌卻在機緣巧合之下發現了其中的商機。
    這其中的因緣可能要追溯到他的父親風夕落，出身於中都的落月城。風離陌遊學時結識了自棄於失落之地的本家前輩風翠荷，後者暗中幫他打點開設於此的妓館、賭場和當鋪。失落之地漸漸也成了四境之地的權貴們尋歡作樂的地方，許多人慕名而來。失落之地雖然不歸四境任何一族管理，但是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地方，失落之地自然也有失落之地的規則，一是權勢，二是武力。
    若是被其他部族發現他先分了一杯羹，下場怕是不會太好。雲族二王子雲坤此次前來，或許正為此事。
    “離兒？如何？”風宛如看離陌又愣了半天，忍不住彈彈他的腦袋。這孩子不會嚇傻了吧？那她可就對不起天上的姐姐和姐夫了。
    “少主，少主，胭脂覺得宛姨的提議不錯……”胭脂非常認真地用算盤對了賬，破涕為笑地說，“如果少主可以再出閣一次，預收天香閣這個月的賬的話，就多出有餘呢！”
    “所以，你們就要逼我犧牲色相還債？”風離陌歎了一口氣，冷冷地說道。
    “因為你是族長嘛……”風宛如使出了最後的殺手鐧，百試不爽。
    “好了，好了，我答應便是。”唉，還能怎麼辦呢？低位越高，責任越大。
    “胭脂，你去通知翠姨吧，說明晚的百花會我自會去的。”
    “好嘞！”胭脂得令後蹦蹦跳跳地跑出去了。
    “路上注意安全！這麼大了還冒冒失失的。”
    風離陌隱約有點懷疑，這兩個人是不是聯手演戲就為了讓自己去賺錢。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咳，這小丫頭剛來的時候才十幾歲，一轉眼都到了及笄之年，成大姑娘了。”風宛如忍不住打趣道，“你呀，你爹娘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都有你了。胭脂這丫頭很是喜歡你，我看得出來，長得漂亮又能幹，你覺得呢？”
    又來了……風離陌有些無奈地說道，“胭脂尚小，我也一直把她當妹妹看待。況且，現在世仇未報，何以成家。”
    “說來說去還是那幾句？”風宛如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小子在感情方麵真是跟他爹娘一樣軸得很，不聽勸。
    “其實，更因為我至今尚未突破風字訣第十重，所以不想涉及兒女私情……”修為方麵風離陌一向不想讓宛姨多擔心，但是本家秘學非族長不能得知，所以他不確定宛姨知道多少，但願宛姨可以明白他的苦衷。
    風字訣是需要清心寡欲的，越往上修煉人會變得越無情。風宛如自然是知道的，因為翠荷就是受不了這麼變態的規矩，自棄出族，原本她才是前一任族長的最佳人選。所以她希望這一代可以拋棄枷鎖，有所改變，她甚至不希望離陌真的練到第十重，像他的母親一樣。但是，現在的形勢逼不得已，風族需要有一個非常強大的族長才能守護住一切，要不然隻會淪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罷了，感情的事情本不能強求，我多說無益。”風宛如把半坐在床上的離陌擁入懷裏，慈愛地摸了摸他的腦袋，“好孩子，苦了你了。這一切本不是你該承受的。”
    “宛姨，謝謝你，這多年一直陪在我身邊……你就像我的母親一樣……”風離陌用力回抱了宛姨，在她懷裏悶聲說道。
    “還好你這孩子，雖然長得像你父親，但是性子隻是冷漠了點，沒有像你父親那麼絕情，我也算對不起姐姐了。”風宛如現在已經可以非常平靜地和離陌討論那個男人了。
    雖然在世人看來那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但是旁觀了全部前因後果的風宛如對那個人始終恨不起來，她也不希望風離陌憎恨他的父親，畢竟那是他血脈相連的人。
    “宛姨，我真的長得很像我爹爹嗎？”風離陌抬起頭天真地問道。
    “怎麼，你希望你不是你爹生的？”風宛如笑著逗弄他，這小孩在想啥呢？
    風離陌皺了皺眉頭，異常嚴肅地說，“我當然是希望像娘親啊，要不然我化名怎麼會取如煙？”
    “哈哈哈，你性格像你娘，外柔內剛，隱忍而堅韌。長得像你爹不好嗎？你爹爹可是四境第一美人，當年愛慕你爹爹的人可擠滿了落月城，如今想想也是盛況。”風宛如戳了戳離陌的額頭，“你眉間這顆朱砂痣，就是娘胎裏帶出來的，和你爹的一模一樣。”
    風離陌苦惱地揉了揉兩眉之間，為了遮住這顆朱砂痣，防止被人發現，他可是每次都要特意點花鈿的。
    “好了，雖然你傷得不重，但是先好好休息吧，明晚還要辛苦呢~”
    啊，想到明天晚上的百花會他就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