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不想放棄
    冗長的走廊，死一般的寂靜。
    衛城盯著眼前亮起的紅燈，雙眼猩紅，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他看了很久，久到脖子都酸了，那抹亮紅依舊刺眼，他緩緩的低下頭。
    走廊突然響起腳步聲，然後聲音止住的時候，衛城感覺到身旁的椅子一沉，映入餘光的是白大褂的衣角。
    “先喝點水。”陳玉明遞過去一瓶水，衛城伸手接過，就這麼拿著，沒有抬頭，也沒有喝。
    “衛城，”
    “我沒事。”衛城輕聲回他，“他也會沒事的。”
    “會沒事的，相信他，也相信郭醫生。”陳玉明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隻能伸手在他啊的肩膀拍了拍。“他父母沒來嗎？”
    衛城搖頭，“沒跟他們說，怕他們太擔心了。”
    陳玉明坐了一會，然後回到了崗位。
    又不知過了多久，那抹刺眼的紅色終於暗了，郭奇在裏麵走出來。
    衛城在椅子上彈起來，定定的看著他。
    郭奇朝著衛城點了點頭。
    衛城鬆了一口氣，道：“謝謝。”
    “來一下我辦公室吧。”
    郭奇話一出，衛城的心一下子又懸了起來。
    “情況惡化了嗎？”他坐在郭奇麵前，低聲問。
    “嗯，”郭奇看了他一眼，“在這三年來，他的情況你也知道。”
    對啊，他肯定知道，他親眼目睹他夜裏呼吸困難無法安然入睡，目睹他雙腿水腫到無法行走，目睹他痛的眉頭緊蹙，目睹他被推進那個熟悉的手術室十幾回，可他什麼都幫不了。
    “你那邊，有什麼進展嗎？”郭奇問。
    衛城搖頭。
    “適配庫，目前也沒有合適的。”
    “如果，”衛城放在雙膝的手緊了緊，“如果沒有，他還能活多久？”
    “目前的情況，很難下定論，可能一年，可能兩年，也可能是下次。”
    “謝謝。”衛城道謝之後，回到了方遲的病房。
    床上的人臉色蒼白，安靜的讓衛城心慌。
    安靜的病房，似乎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衛城抬眼看了下牆上的鍾，距離他完成手術到現在，已經過去6小時了，但是方遲依舊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
    術後清醒的時間越來越長。
    窗外的天已經全黑了，衛城站在窗邊，眼神失焦，不知道在想什麼。
    方遲醒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靠窗而立的背影，他的雙眼瞬間就紅了，衛城這個背影都透露著疲憊。
    “城哥。”方遲開口，許久沒說話的嗓子低沉而沙啞。
    衛城轉身到他身邊，卻看到他泛紅的眼眶，緊張問：“哪裏疼。”說著就伸手，小心的扒開了他的衣領，胸前長長短短的刀痕，露在新刀痕紗布外麵的，還有十餘處。
    方遲搖搖頭，握住了衛城的手，“不疼，”他虛弱的笑了笑，“我就是想你了。”
    衛城在他額頭親了親，“我在呢。”
    “我剛做了一個夢，”他說，“我夢到我好了，你帶著我回B市舉行婚禮了，與雅苑被你重新裝修了，玻璃窗上都貼滿了紅色的囍字，床單上你還俗氣的鋪了很多玫瑰花瓣。”
    一下子說太多，方遲頓了幾秒，順了一下呼吸：“婚禮上，你穿著黑色的西裝，我穿著白色的西裝，我們的手腕上還係著紅繩，你親手給我係的。”
    “你還跟我爸媽說，以後都會寵著我，就算我康複了，有你在，我就永遠可以做一個十八歲的小朋友。”
    “你買了紅色的漱口杯，杯子上麵印著我們的Q版頭像，可是紅色的漱口杯跟我們墨綠色的牙刷一點都不搭，爸媽還給我們買了紅色的同款睡衣，”
    “整個與雅苑都是紅彤彤的，比起以前的黑白灰風格來說，確實不太好看，”方遲看向衛城，“但是我還是很喜歡。”
    衛城寵溺的看著他，道：“那我們以後婚禮就這樣辦好嗎？”
    “還要拿紅本，我們可以拿紅本本了。”
    “嗯，現在男孩子們都可以拿紅本本了，我們也可以。”一定可以的，你一定會沒事的，衛城心想。
    “那我們紅本本上的照片，要穿什麼衣服，西裝？”方遲歪頭想了一下，“要不就你穿白襯衫，我穿運動裝？”
    衛城寵溺的點頭，“好。”
    “那我們就是霸道總裁和他的小男朋友？”方遲醒來之後，心情很不錯。
    “不霸道的總裁和他的小朋友。”衛城笑著糾正他，“你的總裁哪裏霸道了。”
    方遲笑，“也對，這個總裁確實不霸道，畢竟傳說中的霸道總裁在床上好像都很專製粗暴。”
    “等你好了，我也可以考慮做一個霸道總裁的。”衛城突然覺得他回來了，那個十八歲的他。
    “老公，”方遲看著他，叫了一聲。
    衛城有點疑惑，看向他“嗯？”
    他們這幾年幾乎沒叫過“老公”這樣的稱呼，偶爾一次的夫夫生活，衛城都是克製加隱忍，盡量溫柔。
    “就是想叫你一聲，”方遲笑，“我們好久沒接吻了。”他說。
    衛城俯身在他雙唇上親了親。
    “這不算，吻深點，”方遲說，“我很想你。”
    衛城依言給他一個舌吻，但不敢太久。
    方遲這麼一來，眼皮就越來越重，衛城大手在他的腦後，一下一下的順著他的頭發，很快他就睡了。
    衛城的電話響了。
    “怎麼樣？”他滿懷期待的開口，然後不過幾秒，整個人都暗淡了下來，伸出手揉了揉太陽穴，道“繼續找。”
    掛了電話之後，他猶豫了一下，撥通了一個號碼。
    “這麼晚還沒睡？方遲又不舒服？”傅驛接到電話的時候看了看時間，晚上十一點多了，按照習慣，他和方遲應該會在十點前就休息的。
    “在醫院呢。”
    傅驛沉默了一下，“情況。。。。。”
    “很壞，”衛城深深的歎了一口氣，“郭奇說接下來如果找不到合適的心髒，估計。。。。”
    “心髒適配庫和你打聽的都沒有嗎？”
    “目前都沒有。”
    兩人沉默了半分鍾。
    “傅驛”衛城像是下了決心，“風尚娛樂不是提出過想收購我們公司嗎？”
    傅驛一驚，“衛城，你想？”
    “方遲不能等了，我要多找幾個機構，找到合適的心髒給他。”衛城甚至還動過找黑市的念頭，“我不想放棄，他也不想放棄。”
    “你想清楚了嗎？”傅驛頓了頓，說“幾家公司都是你的心血。”
    “嗯，想清楚了，”衛城回他，“任何東西，在方遲麵前，都沒有他重要。”
    “那行，我準備好相關文件之後傳給你，然後我再去找風尚。”傅驛說，他知道衛城是沒有時間的，隻能等他和風尚談好之後，衛城直接回來簽字。
    “好的，謝謝你，傅驛。”
    “我跟你之間你還客氣什麼，你自己注意休息。”
    掛電話之後，衛城看著方遲睡的還不錯，自己也在旁邊的床躺下了。他借著床頭燈微弱的光，看向方遲平緩起伏的胸口，思緒飄散。
    “我當年以為自己很偉大，保護了你的夢想，卻沒想到是做了這輩子最錯的決定；看著你現在這個樣子，我恨不得你隻是年少輕狂，年少無知，並沒有那麼喜歡我，甚至在我轉身離開之後，你就忘了我，可是你為什麼偏偏不呢，為什麼偏偏不呢？”
    “我自以為比你大，比你經曆的多，就擅作主張的替你坐做了決定，我以為小心翼翼的愛著你，就是對你好，卻忘了，你要的是明目張膽的寵愛。”
    想到這些，衛城的鼻子有點酸，他起身到方遲的床邊，親了親他的額頭。
    “方遲，對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