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森林裏有聖戰時死去的魔族怨靈。你看，黑暗森林一頭是光明神域，一頭是虛空深淵，兩邊是空間扭曲的失落之地，他們被困在森林裏永遠回不到魔界。隻能孤獨絕望地徘徊……徘徊……”
    我舉手，“提問，魔族有怨靈嗎？”
    雖然我讀書少，但我知道魔族死去後會把屍體放入恒河水中，至於最後會飄到哪裏就不知道了，也許被水裏的低等魔物吞食了，也許就沉在哪處水底了，也許……總之是形神俱滅。這也算是魔族為數不多的信仰吧。
    強大的魔族會有精神體，隻要不傷到精神體，一個肉身毀滅再找一個就是，不會輕易被困住。
    神族死後，但凡有條件的會被送到第七神域的世界之樹，埋葬在樹下。世界之樹汲取回收身體殘存的神力，用以充盈神域中遊弋的神力，或是誕生新的神族生命。沒被送到世界之樹的神族神力也會逐漸散去，進入循環，隻是少了個儀式，神族認為，不埋在世界之樹下就像錯過了創世神的祝福。
    要我說，這就是騙神去做世界之樹花肥的藉口。
    有神位的強力神族同樣擁有精神體，隻要精神體在就不能算隕落，頂多精神體受到重創陷入沉睡。至於醒不醒得來，另說。
    就像滅世之戰幸存的那幾個，已經睡到快被遺忘了。
    怨靈……好像更多是用來形容人類死去卻又不願離開人間界的執念。
    “我都說是謠言了，不能信，你非要聽。”夏佐不滿。
    “我錯了，你繼續，就當有吧。”我縮了縮脖子，雙手舉起表示投降，我錯了，下次還敢。
    “黑暗森林裏有時會傳出魔獸的哀嚎，進入森林則會產生恐怖的幻覺，就算出來後也會被噩夢纏繞一段時間。”
    我忍不住再次舉手，“是什麼樣的幻覺和噩夢呢？”
    “我又沒遇到過，怎麼知道。到是當時跟我同去的幾個小夥伴被嚇得渾身哆嗦，打死都不肯再去了。聽說有的回來後還連著做了好幾天噩夢，發燒燒到昏迷抽搐，把老師都嚇了一跳。拜他們所賜，那段時間想偷溜出學校可太難了。”翹課不易，夏佐歎氣。
    “不過倒是聽他們喊過什麼……不要吃我的臉~碎掉了身體碎掉了~手找不到了~之類的，”夏佐托腮做回憶狀，“聽上去有點兒刺激。”
    我打了個寒顫，“你就什麼都沒看見？”
    “沒有啊，要不是發燒不好假裝，我甚至以為他們在演我。”
    某種意義上來說，夏佐真的很強。
    “怎麼樣？敢不敢跟我去看看？隻要不往深處走，應該沒事的。”
    鑒於目前也沒有別的什麼快速賺錢的方法，雖然有點怕怕的，我還是點了頭，“好吧。”
    大不了進了森林後就抱著夏佐這個吉祥物不撒手！
    最後和夏佐約好了下周末一起去黑暗森林撿漏，我們才從食堂溜達回宿舍樓，各自回屋休息。
    回來時布德還在看書，我吃頓飯的功夫他居然就把磚頭一樣的神法基礎理論看了小半本，還津津有味沉浸其中，大有一口氣看完的架勢，使我感到了鴨力。我也學他拿起本現代神語躺在床上翻閱，但好像看到第二頁就睡著了。
    接下來的幾天就是在上課中度過，處於新鮮期的我老老實實上了個全勤，期間發生了些不大不小的波瀾。
    我們這屆新生有230名，加上屆留級的52個，總共282個，除了外語選修課會根據選擇的課程分班外，基本都是一起上大課。
    現代神語是在滅世之戰後的新生神族在古神語的基礎上演變而來，更是在與精靈族、魔族、人類等種族溝通交流後引進了許多新的名詞和概念，略去了很多拗口的發音，簡化了書寫，句式簡潔明了，使之更適用於日常交流。
    推動神語革新的正是亞薩，那個寫《諸神隕落》的著名史學家、教育家，貌似也是艾倫的死忠粉，他還寫過很多關於艾倫的小說傳記，最出名的莫過於《艾倫王傳奇》，已經被翻譯成多族語言在各界流傳。我也是在很小的時候聽路過的吟遊詩人吟詠過幾段書中的內容後，自此對艾倫的崇拜一發不可收拾。
    古神語是創世紀的初代神族們的語言，大多數神法咒語都是用古神語記錄吟誦的，想要學好神法的第一步，就是練就一口流利的古神語。否則吟誦咒語的時候磕磕絆絆地打結巴，發音不準，念完了沒動靜事小，若是真施展出來了，往往會有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聽說很久以前的一個學長在考試前，試圖對自己施展目達耳通神法，增強記憶力，結果學藝不精，把自己的腦殼變成了安康魚。嚇得他趕緊向神法老師求救，可一張嘴就咕嚕咕嚕吐泡泡，神法老師笑得差點兒背過氣去。一時看不出這孩子做了什麼，神法老師召集了全校老師一起研究，全校老師哈哈哈夠了之後，討論了三天，做了很多次試驗，終於把這倒黴孩子恢複了原樣。這時，期末考試已經結束了，學長錯過了考試，光榮留級了。自此，校規增添了一條：不許在沒有老師在場的情況下私自施用非課本上的神法。
    但不得不說，新神紀很多新發明的神法就是在一些美麗的錯誤下偶然產生的。
    古神語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因此，清晨學校的小花園裏總有一些勤奮的學長學姐在練習古神語繞口令，有些還呼扇著翅膀，邊圍著樹繞圈邊念，嗡嗡嗡嗡地活像蒼蠅開會。
    魔語就是魔族的通用語言了，這門課的授課教師居然是個魔族和人類的混血兒。
    早就對魔族的開放有所耳聞，他們從不排斥與其他種族來場轟轟烈烈的跨族戀，且擁有超高的xx技巧，但也隻適合戀愛jiao配不能廝守。其他種族一邊罵著他們是“渣族”，一邊又禁不住渣族的誘惑，激情之後就產生了很多混血兒。少數混血兒繼承了雙方的優點，天賦卓越，混得風生水起，為魔族注入了新鮮血液。
    至於大部分的混血兒，比如我們的魔語課老師，他的魔族父親本就不是很強大的惡魔，母親又是毫無魔法天賦的普通人類，所以在崇尚力量的魔界很難生存。他頗具魔族特色的紅瞳和額上尖角，又讓他在人界受盡排擠。
    好在光明聖戰之後，艾倫暫時沒有繼續打仗的意思，神族對其他種族的包容性也越來越強，治安也不錯，於是就來到第一神域當個外教，解決了生存問題。
    神法基礎理論顧名思義，就是講述神法的運作原理，如何將體內的神力在咒語的引導下釋放出來，以及如何產生和積蓄神力。雄厚充沛的神力是一切神法施展的基礎。
    上神界史課的時候出了個小插曲，課本的扉頁上印有一副艾倫陛下的畫像。
    坐在我旁邊的小女生看看畫像，看看我，再看看畫像，又看看我，說，“我怎麼覺得……你和艾倫陛下長得有點像呢？”
    她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周圍一圈的同學聽見，引來了十幾個好奇心旺盛的同學伸頭圍觀。
    我之前也見過艾倫的畫像，但大多印刷粗糙或者筆畫簡略，隻能看個大概。神界史課本上的這副質量明顯高了很多。
    嗯……同樣的銀發，同樣的紫色眼眸。
    同樣……好看。
    咳咳，好吧，我在做夢。
    不得不說，艾倫陛下不愧為神族第一美男子。
    我與艾倫確實有些許相似，但也絕對與他無法比擬。光是氣質上大概就是從第七神域到第十三層獄的差別吧。更何況，他已經是成年神族男子，而我還是個沒完全長成的少年。
    僅是一張肖像畫，就透露著與生俱來的優雅從容。艾倫有些隨意地靠坐在他的王座之上，內著白色的綢緞襯衫，外是白色的長款修身外套，淡金色的鑲邊和花紋，綴著數條銀鏈和寶石珍珠，兩條修長筆直的腿交疊，左手肘部放在王座扶手上，輕輕斜支著額角，右手扶著一本打開的書。
    銀色的發有幾縷散落在胸前，映射著金色的陽光，仿佛給他周身都堵上了一層淡淡光芒。
    長而濃密的銀色睫毛半掩住了他的眸子，不知是讀書入了迷還是在沉思著什麼。
    不知為何，我竟從這幅美好得近乎不真實的畫上感到了一絲悲傷。
    是艾倫的悲傷。
    在畫像的最底部，簽著日期，繪於艾倫曆435年，是光明聖戰結束後幾年。
    幾個湊熱鬧的同學也仔細把畫和我做了做對比，小聲評論著，“好像是有點誒，發色瞳孔顏色都一樣……”
    “瞎說，他哪有艾倫陛下好看。”
    “就是，艾倫陛下渾身上下散發著成熟男性的魅力，他的劍術是整個神族最厲害的，你看看艾薩克那瘦弱的樣子，怕是連劍都拿不動。”
    “神族是有銀發的，也有紫色眼睛的，但同時銀發紫眸的幾乎沒見過第二個，連艾倫陛下與神後所生的路德王子都不是呢。”
    “所以更說明他跟艾倫陛下不可能有什麼血緣關係吧，隻是巧合。”
    “五官完全不具有可比性嘛，還沒完全長開，顏值差了不是一點半點兒。”
    “說不定以後成年了就長崩了呢，又不是沒見過那種小時候好看，長大了就辣眼睛的那種。”
    “最關鍵的是氣質啊同學們，艾倫陛下就是高貴的代名詞，艾薩克貌似是不知道那個偏遠村落來的，聽說現在連費用還沒交上呢，妥妥的貧民。”
    作為被大家談論的中心，我心情沉重。
    能有幸與心中的偶像長得有點點相似是很讓我開心，但是我也知道，應該隻是巧合，我隻不過是個被遺棄在納撒尼爾河的孤兒罷了，若真是艾倫陛下的血脈，又怎麼可能被丟棄。
    我尷尬地開口，“我確實跟艾倫陛下沒什麼關係，而且，哪有單看發色瞳色就判斷血緣關係的。魔族好多都是黑發紅眼，難道就都有血緣關係麼？”
    一眾同學紛紛點頭，念叨著果然如此。
    神界史老師看到我們這片兒一直在交頭接耳小聲嘀咕，有些忍不住了，“你們幾個！要聊天滾出去聊！”
    世界終於安靜了。
    但流言還是在校園裏傳開了，說今年有一個跟艾倫陛下同樣銀發紫眼的新生，但是個貧民，連入學費用都交不上。
    而且，長得沒艾倫陛下好看。
    這不是廢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