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前後，寧夏平原上，“雨生百穀”，雖然依舊少有自然的降水，但受黃河水的滋養，沃野萬裏，小麥油油地密集長了起來。相較之下，寧夏南部的丘陵地帶，山大夠深，陡峭的山坡上，層層田，看上去很有生長作物的希望，但因為雨的吝嗇，田間的禾苗，才展露頭角，饑渴地盼望春風化雨。
    秦放好久沒有聯係家裏了，家裏也沒法聯係上他。那時候，農村裝電話的不多，農民用手機的也鳳毛麟角，畢竟通訊三大運營商的基站，在山中丘陵地帶的覆蓋還很有限。人們多是用書信來往，即便是辦理異地彙款這種事，也是通過電報的方式發出去。
    經過一段時間的沉寂，他忽然感到有種對家的思念，一想起家，他便感到自己是都市的幽魂，永遠沒有心安理得的歸屬感。他想到了父母，想到了兄長姐姐還一那個小他十一歲的妹妹。按理來說，這個小妹已經上初中了，但是他腦中隻有她孩嬰時的情狀。
    那段從初中到高中的歲月裏，山裏的農村，毀林開荒十分嚴重，家家將那山頭的林地開墾成田地，冬天裏，沒了綠植，整個山頭光禿禿的，十分荒涼。莊稼連年減產，父母的生活也十分貧乏，於是他有了決心離開那裏，發誓要在城市立足。
    秦放看到郊外，長勢良好的綠田，縱橫田邊的灌區，感到這裏的農民生活的十分愜意。再怎麼，他們對豐收的希望，總是那麼坦然。他想著，在這裏置兩畝良田，澆灌花木，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到了理想公司，人們依然和往常一樣，忙忙碌碌。秦放看不到，一個工會活動，能對他們有什麼改變，或許文化的東西，是潛移默化的，不能從表麵上窺見一斑。
    他坐在辦公桌前，開啟了自己一天的工作。看到王芳今天忽然一改以往的散漫，盡然乖巧地整理她手中的單據。
    “嗨，瞧這樣子，是要收心好好工作了？”秦放輕聲問了王芳一句。
    “啊，啊，是呀，許總也許這幾天就要回來了，乘早趕緊把這些事情處理利落，省的再挨她的刺撓。”王芳頭也不抬地說話。
    “那就好，好久沒見你哥了，他怎麼樣？”秦放轉移話題。
    “就那樣唄，不過我哥最近忙一件大事，他要買房子，準備結婚了。”王芳這會抬頭望了一眼秦放。
    秦放似乎從她的眼神裏讀到了什麼，“買婚房，這麼快。”他在心裏這麼想，也意識到了，既然王盛陽要和李小璐結婚，那買房的事肯定是他們倆的事，而這兩個人又是自己最大的債主，可以見得，自己的趕緊賺錢，還人家的借款了。
    想到這裏，秦放再也沒有聊天的心情，他胡亂的把一些手中的任務處理了，站了起來，想在廠區走一走，平複一下內心的不安。
    “錢從哪裏來，自己緊緊巴巴攢了三個月，連一萬塊都沒弄到手。”秦放自言自語地將這幾個月的收入累加起來，發現也就五六千元。他覺得這王盛陽和李小璐是不是有點著急了，怎麼這麼快就張羅結婚呢。
    “哎，小秦子，幫我把那塊木頭接過來。”秦放走到車間門口，剛好看到劉拿在放置生產好的大理石成品，他需要在底下墊根木頭，以免水泥地麵磨損了石材的拋光邊。秦放順手拿過去，為他支上。
    劉拿站起來，拍拍手，笑著對他說：“這個月加班費發下來了，你隨我去領一下。”
    秦放跟著劉拿到車間裏的一個小房間，劉拿掏出鑰匙從鎖著的抽屜裏拿出信封袋，抽出一遝錢，數點了七八張，塞在秦放手中。
    “八百塊，這麼多啊？”秦放詫異地看著劉拿。
    “不多不多，你一周加班三天，一個月有十二天，每天給你八十，算下來九百六十元。按照規矩，我這抽頭一百六，給你整八百。”劉拿微笑地望著秦放，見他小心地將錢裝入上衣的內口袋，露出燦爛的笑容。
    “哎呀，小秦子，還有個事，就是你上次說幫你找房客的事，要是別人說了，我也不帶搭理的，既然是你說了，我就留了個心。剛好車間裏的丁俊海，她妻子和孩子來銀川了，他們需要租房子，這會他輪班在宿舍休息，你過去問一問，我給他說了，他正要找你呢。”劉拿說完，轉身去幹活了。
    秦放經這兩件事，那心裏立即又陽光起來，先前一些折磨他的悲觀論調被一掃而光。他回到辦公室，對王芳喊道：“告訴你兩個好消息！”
    “什麼呀，這出去一圈就神神道道了，快說，別兜圈子，我可是急性子，耐不住人賣關子。”王芳急切地睜大眼睛望著秦放。
    “哈哈，丁俊海你認識嗎，車間的一個工人，他要租房子，著急的事，你找他去說怎麼樣？他就在員工宿舍。”秦放盯著王芳，等待她的回應。
    “有這事啊，好事，我就讓找他說，再說了我還能幫他墊著押金，等他工資發了給我，這事保證能成。還有呢，另一件事呢？”王芳站起來。
    “另一件事，哈哈，和你關係不大，我加班費發了，今晚可以買點山珍海味，勞駕你到你哥家，我們大吃一頓了。”秦放得意地望著王芳。
    “切，這的確和我關係不大，拿我炊事員啊，本小姐不幹!”王芳說完，急颼颼去找丁俊海了。
    中午吃過飯，秦放看到有一個瘦高個，個子胡的員工，叫來一輛黃包車，搬運行李，他身邊跟著一個靦腆的農村婦女和兩個十一二歲的一男一女孩子。心想著，王芳果然談成了，他一定是丁俊海一家，要搬到租住的房屋去了。
    “行呀，王芳，效率很好啊，我看有人搬家，你說是不是丁俊海租了你那間原租房？”秦放中午懶得回去，在辦公室喝水。王芳也習慣了在辦公室午休。
    “那當然啊，她丁俊海能不買我的人情嗎？可知道，我可是許總門下的人，他一個小工人還不得巴結我一兩次啊。”王芳誇大其詞的吹噓起來。
    “得啦，得了便宜還吹噓，你說說，晚上的事準還是不準？”秦放再次問晚間去王盛陽家的事。
    “不準，我哥啊，最近忙著呢，隔三差五就夜不歸宿，沒準今晚也是，成天粘著我哪未過門的嫂子呢。”王芳說完，頓了頓，又說道：“看你幸苦給我操心退押金的事，我呢就算給你還個人情，今晚你就來我哥哪，不管他在不在，我給你做好吃的，本小姐高興，興許還能陪你喝兩杯。”
    “成交！”秦放高興地一跺腳。下午一下班，秦放便急急去了趟南環市場，購買了一大堆的肉和蔬菜，還不忘買了兩瓶白酒，他是誠心想醉一場。
    來到王盛陽的住處，碰巧遇見兩個人。
    “哇，好巧，怎麼會是你們啊。”王盛陽高興地和來人打招呼。這兩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好友尚成旭和錢紅玉。
    “怎麼，見到我們很驚訝啊，沒有聯係方式，沒法告訴你，所以我們來盛陽這，讓他聯係你，上次那頓晚餐，你可是答應好哦。”錢玉紅微笑著，眼睛眯了個縫地說話。尚成旭在一旁隻是微笑。
    “好啊，你看我這都準備好了，今天啊，我們就在盛陽這鬧騰吧。”秦放說完，走進去把東西放到廚房。
    王芳也早早回來了，見到哥哥的同學來，自然熱情接待，端茶倒水的，招呼大家就坐，自己倒廚房忙活去了。
    “我就說你摳門嘛，這頓飯，看來不能算了，就在家裏省錢，我可不認賬。”錢紅玉不依不饒，尚成旭在一邊幫腔。
    “哎呀，這都買上了，再說了，盛陽的妹妹王芳，她的手藝比那一半的餐館廚子還好，你們吃了保準就不想到外邊去了。”秦放誇王芳，王芳在廚房聽得見，心裏美滋滋的。
    一會兒，王盛陽回來，看到尚成旭和錢紅玉，高興地滿臉開花了。“哈哈，你們能來我這，可是破天荒的事啊。”
    眾人寒暄一番，秦放拿過酒來，“來來來，我們先上桌子，邊喝邊聊。那個錢紅玉，你若不能喝，那台電腦就歸你了。”
    “誰說我不能喝啊，今天，我就要喝這白酒，你們怎麼喝，我就怎麼喝，我隻不要成旭別被你們灌多了，他不勝酒力。”錢紅玉拿出男子漢的樣子，說著話。
    “哈哈哈，這都翻天了，女子都比男子彪悍，看來我們以後的日子不好應付啊。”王盛陽說著，去廚房端來了王芳調好的涼菜，熟肉和花生米，四個人圍在桌子上，酒滿上，你一言我一句的邊敘舊邊喝酒。
    “聽說盛陽要準備結婚了，買房子的事情已經提上了日程。”秦放試探問道。
    “差不多吧，早結婚早超脫啊。媳婦娶到家，這賺的拿的就掉個個，往自個家裏籠了。”王盛陽笑著舉杯。
    “來來，為盛陽率先成家幹一個。”尚成旭提議，大家舉杯喝掉一杯。
    “盛陽的對象是做什麼的，能不能喊過來，我們見見？”錢紅玉好奇地問，她心裏盤算，會不會是肖果呢。
    “哈哈哈，暫時保密，不過除了秦放認識，你倆沒見過，你們等著喝喜酒就是。”王盛陽話還沒說完，電話來了，說曹操曹操到，王盛陽接過電話。
    “喂，盛陽，我到門口了，你不是說陪我去逛街嘛，是你出來呢，還是我進來呢。”李小璐電話那頭的聲音很清脆。
    錢紅玉奪過電話，高聲說：“王盛陽沒時間陪你去了，他要陪我，你進來吧，我找你算算賬。”錢紅玉臉上笑的花一樣。眾人屏息聽李小璐的反應。
    “你是誰啊？幹嘛用他的電話，你們在哪裏？”李小璐疑惑地在電話中問，她有點蒙圈。
    “我就在王盛陽家裏，他攤上事了，你趕緊進來，快快的，晚了我們就把他帶走了。”錢紅玉掛了電話，哈哈哈大笑。
    “你也真會捉弄人，估計小璐這個沒心沒肺的姑娘，被你弄糊塗了。”秦放說著，夾了一顆花生米放進嘴裏。
    果然，李小璐急急的腳步聲傳來，人還沒進屋，嘴上就喊道：“王盛陽，你怎麼回事？”
    進來一看，一屋子人都盯著她笑，害的這位美麗天真的女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隻能傻傻的笑道：“你們？你們？”
    “哈哈哈哈，快坐吧，是我幾個同學，他們想見你，開玩笑的。”王盛陽笑著上前拉她過來，介紹大家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