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陌的眼睛很是好看，想初雨後的湖泊，幹淨透涼，此刻那雙眼睛卻蒙上了水霧，顯得委屈至極。
    “你…”白洛月雙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少主大人，是屬下逾矩了。”語罷，將麵上的輕紗緩緩摘下，那張臉美得令人心悸，皮膚如上好的羊脂玉。但盤踞在臉上的一條大疤卻多了幾分觸目驚心。
    “屬下賀允惜叩見少主！”
    眼見麵前的人兒即將對自己三拜叩首，南陌慌忙製止道：“姑娘，我不是什麼少主，我隻是青雲門的門徒，僅此而已，你家少主肯定不是我啦！”
    誰知賀允惜卻盯著南陌，目光灼灼，“不，你就是少主，我認得將月，那是我族聖物。”
    “什麼將月？我沒有啊，我隻有一把佩劍，僅此而已。”
    “不，您就是！”
    “我不是啊。”
    倆人在這地方當起了複讀機，一個極力否認一個充分肯定，場麵一度十分滑稽。
    南陌揉了揉突突跳動的太陽穴，擺了擺手，“行了，我是你家少主，快起來吧。”
    賀允惜眼睛亮了亮，麵上漾起笑，如出水芙蓉，清麗脫俗，幹淨的過分。
    “對了，少主和您介紹個人。”說著，將古桌上的花瓶輕輕旋轉，那前麵藏書的架子便自動向兩側移。
    “你做的？”南陌瞪大雙眼，有些驚奇的問。
    “小把戲罷了，我平時就愛搗鼓些機關。”賀允惜不好意思撓了撓頭。
    南陌跟著賀允惜七拐八拐繞到一座石門前，賀允惜再次張口，那聲音如叮咚泉水，帶著點點憂傷：“歡迎來到靈域，囚禁了我半生的地方。”
    南陌有些好奇地望去，那石門上設有強大的禁製以他的精神力竟也無法探測道裏麵的音信。南陌將手輕輕的放在那石門上，順著石門的紋路一路摸索，一陣眩暈感襲來。南陌晃了晃腦袋，卻終究不抵疲倦暈倒了過去。
    身後的賀允惜接住南陌，輕輕地將他放在地上，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易碎的娃娃，充滿了憐惜。
    “少主，我隻能幫你到這了，希望你能明白。”賀允惜的聲音輕輕的，輕輕的，如羽毛般輕輕劃過，不帶一絲波瀾。
    南陌睜開眼四周是灰蒙蒙的一片，回頭看那裏還有賀允惜的半點影子。南陌起身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泥土，卻驚奇地發現自己那豔紅色的袍竟變為了白色，上麵的花紋似是在訴說著某些信息。
    南陌將外衣脫下，這白色衣服的刺繡的確如南陌所料，像是繡著某種古老的祭祀儀式。白色的衣服上用白色的絲線繡著重複的，同樣的，近乎詭異的畫麵。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南陌的腦中爆開了…
    “南家主生性殘暴，人人得以討而誅之！”
    “南陌他該死！”
    “眾將士們為了修神界，殺！”
    人，好多人。南陌的雙腿有些發軟，每個人手中都拿著刀。他們是正義，他們在屠殺百姓。他們貪婪無度，他們殺光了整個仙府。他們說他們在今天是替天行道，可南陌卻看到他們臉老幼婦孺都不放過。
    “不要，不要殺了，殺了我吧。求求你殺了我吧…”南陌跪倒在了地上。
    這麼多年來，他除了感受到滅頂的絕望，他還剩下什麼？一具空殼。他與神脈百姓相連，刀子在了他的心上，利劍刺破了他的身軀，血染紅了一片天。
    也是在這時南陌才明白，自己並沒有什麼幻想症，也不是什麼精神病，那些幻想不過是曾經的現實，所謂的人格分裂也不過是自己的執念，終是執念成了心魔擾了心智，傷了身心。
    他跪坐在地上泣不成聲，往日的嬉皮笑臉不複存在，他也終於從一個男孩變成了一個男人，世間以砒霜待我，我卻回之以瓊瑤，也許這就是命吧…
    南陌被人拽了拽衣袖，睜開眼，卻看到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縮小版的潘曦塵手中拿著一條小手帕，輕輕的擦拭著南陌的臉，聲音柔柔軟軟的。
    “大哥哥不要哭。”
    “小塵…”南陌的聲音哭得已經有些沙啞，他向前抱著潘曦塵，想要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聲前的人卻化為點點微光，“小塵！”南陌腦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斷了，他的手在空中胡亂的抓著，企圖能挽留住那點殘影，卻終究是一場空。
    “陌哥哥，你要好好的。”
    漆黑的夜裏有人如是說道。
    南陌再次睜眼，依舊是一片漆黑，他揉了揉太陽穴，自我安慰道“是夢。”
    南陌漫步目的地上前走，如失魂木偶透著些可憐與無助。
    眼前的情景開始變得明朗，青樹翠茂，黃鸝啼叫，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實。南陌笑著向前走，卻在將要碰到麵前似若謫仙的潘曦塵時一切都變了…
    眼前的人身上是無數的劍，滿臉血汙。可他卻，他卻笑著對自己說：“陌哥哥，不疼，這世換我來護你周全，…”
    假的！都是假的！南陌的心底絕望在無限的蔓延，四肢開始發涼變冷，他的頭皮發麻。南陌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右臉是火辣辣的疼，勉強了拉回了些許的理智。
    “陌哥哥。”身後有人如是喊道，南陌轉身看到潘曦塵眉眼如畫，絕代風華，大步向那兒跑去，即便知道那將會是幻想，即便明白這是飛蛾撲火，卻再也在所不惜，甘之如飴。
    不過這次好像有什麼不一樣，那幻影並沒有消失，南陌將頭紮進潘曦塵的懷裏，輕輕呢喃：“你差點要了我的命。”久別重逢的歡喜和刻骨銘心的思念，碰撞交集在心中翻湧激起朵朵浪花。
    潘曦塵溫柔地摸了摸南陌柔軟的發頂，動作輕柔至極，眼中卻如死水般波瀾不驚。
    南陌站好托起潘曦塵的臉仔細打量，的確是一模一樣，可總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總覺得潘曦塵身上透著股沉沉的死氣。
    南陌不在意地笑了笑，用食指戳了戳潘曦塵的腦門親昵地笑著：“小塵，你緣何來這兒？”
    潘曦塵則是扯出一抹笑：“自然是來尋陌哥哥的。”
    南陌將胳膊搭在潘曦塵的兩肩，笑中帶甜：“那你所主何人？”
    那潘曦塵卻是麵色一凜，斂起笑容，他的骨頭開始喀咯作響，周圍漫著黑氣。南陌不知在何時扼住了那人命運的喉嚨，嘴角依舊淡淡的笑著。
    “問你話呢，所住何人？”
    待黑氣散去，南陌才發覺自己手握的哪裏是個人，一具森森的白骨赫然在他手中，白花花的頭骨讓南陌激起一身的雞皮，手上稍稍使了點力，那骷髏變成了粉末。
    南陌將那粉末隨意地灑在地上，掏出一條手帕擦了擦手，眉眼飛揚，驚豔了一方時光。
    南陌在原地盤坐下來，閉眼深入自己的領靈海，世人所妄求的仙境便在於此。仙脈與南陌相生，千萬年過去了，美景依舊，卻終究物是人非…
    南陌自嘲地笑了笑，他曾自詡自己是神脈仙人，他也曾口出狂言妄圖拯救蒼生，他心懷萬物，卻終究竹籃打水一場空，到頭來隻留他一人，苟延殘喘殘留存至今。
    也許真應了那人的話。
    “陌哥哥，蒼生有罪，蒼生不配。”
    南陌在自己的靈海中蘇醒過來，那雙流光溢彩的眼睛再次細細的打了起了這四周灰茫茫的一片，時不時的幻影總能勾起心底最害怕的東西，似虛似實，如夢般飄渺…
    如夢？！南陌此番才恍然大悟，夢境，所有的黑暗在此滋生，恐懼和欲望在這裏無限的被放大。他如此想著，召出將月，向著混沌劈去，四周逐漸光亮，顯現出它原本的麵貌。
    

    作者閑話：

    orry啊各位，昨天我忘發了，對不住了，我又要開始上學了，給個評論支持一下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