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麼？”
    看不清麵龐，但聞到那股熟悉的人渣味兒，趙狩就知道是對方是沈一凝。
    他怒氣衝衝。
    一整晚的好心情都毀在沈一凝這個人手裏。
    他被人從正麵握住肩膀，觸碰到自己肩膀上的是隻成年男人的大手掌，溫熱幹燥，力氣極大，空氣中有爭鋒的暗流湧動。
    意識到自己的小吃被丟在門外，趙狩烏黑的眸子沉了沉。
    夜色籠罩下的人影要比他高出大半個頭，大約是夜深露重，他領口微微敞開，帶著潮濕的熱意，彰顯著身軀的硬朗有力。
    從趙狩的這個角度，他隻能看見一小片鎖骨。
    “我能做什麼？不過就是問問，趙大人這麼晚去哪裏了而已。”沈一凝的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從上到下看了個遍，最後停在對方的眼睛上。
    趙狩身材清瘦卻不羸弱，五官妍麗，睫毛又密又長，瞳孔漆黑如點墨，嘴唇繃著，像是攻擊性十足的漂亮幼獸。
    如果趙狩性別為女，性格再綿軟一些，不要那麼自以為是，能給他生下子孫，沈一凝也許會在合適的機會上門提親。
    隻是，可惜了。
    一個注定沒有後代的人可爬不上高位，也籠絡不到那些想要有從龍之功的黨羽。
    沈一凝鬆開趙狩，眼底的不喜快要溢出來。
    他試圖勸說趙狩：“趙狩，我勸過你，大魏王朝是不禁止男性通婚，但是想要有一番作為的人，是沒資格自己挑選妻子的。你得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千金大小姐，而不是雌伏他人身下。”
    “這世界上並不是隻有情情愛愛，總要有些取舍，”沈一凝苦口婆心，“加入儀鸞司，並不意味著你就高枕無憂了，臨海趙氏的滅門案沒有你想象得那麼簡單，你現在必須一心往上爬，爬到越高越好，不然你小命都要不保了。”
    有一個詞叫交淺言深，但有些話沈一凝是不吐不快。
    他數落著趙狩：“李守安是首富又怎麼樣，這段時間縣城是比較太平，才有他的出頭之日，但你要想想，王朝之中，怪異橫生，一旦有事，先倒黴的就是這些家有閑財的商戶，他出事了你怎麼辦？跟他再經曆一次白手起家，還是準備就跟他去吃糠咽菜了？”
    趙狩古怪地看他，擺手打斷了他的話：“夠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過沈一凝，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
    他沒心沒肺地笑：“我既沒答應他，又沒拒絕他，你在這兒跟我談什麼以後？”
    死過一回的人了，怎麼可能還糾結於那點兒情愛上的東西。
    他早已有更高的追求。
    ——成就道境，端坐於眾生之上，超然脫俗。
    這樣的趙狩令沈一凝十分陌生。
    也有一種什麼東西脫離了他掌控的不安。
    他本是打算冷著趙狩，結果沒想到趙狩大半夜地不著家，他在屋子裏不自覺等了許久，等到他不得不把自己先前下的決定團了團吃了進去，向老管家一打聽才知道，李守安帶人去逛夜景去了，還專門派人來知會一聲。
    這屋子裏的所有人都知道趙狩的下落。
    但他沒有。
    其他人都知道趙狩變了一個人，李守安也許知道趙狩不打算接受他的心意，也不在意。
    但他沒有。
    他仍舊將趙狩當作從前那個愚笨不堪，滿心滿眼隻有他的純真少年看待。
    沈一凝閉了閉眼睛。
    想著。
    因為他在乎，他介意，所以記憶中趙狩就該是天真浪漫的純潔模樣。
    他嘴上嫌棄，心底卻希望對方永遠不要變。
    那一份隱藏在所有抗拒表現下的，連他本人都差點錯過的些許喜歡。
    於今日夜，重見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