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楚甄來說，做早餐這事其實也算輕車熟路，可現在簡直難得像要替別人擋子彈。他正實在睡眠嚴重不足、幾乎快困出眼淚的時候，拿著水果刀切牛油果的手都在微微發抖。昨天後半夜三點他才背著困意上來就要睡大街的路俊丞回家，關鍵是路俊丞家還挺大，他走錯了好幾個房間才找到了他的臥室。楚甄替他換衣服給他抱上床又倒了熱水放在床頭，打點完了剛要走，可路俊丞在被窩裏伸出一隻手死死拽著楚甄的襯衫下緣，還閉著眼睛反複嘟噥著三個字，含含糊糊在舌頭底下打轉。
    他嘟噥的是什麼呢？楚甄順著路俊丞坐下來，頭微微傾向他，聞到路俊丞身上的酒味混著睡衣上的古龍水味。耳尖就貼著那人的嘴唇，可終究沒聽出那三個音節是什麼字。或許是個人名，姓金？還是秦？
    他就這樣歪著身子倚著床頭，半個身子給路俊丞枕著，半睡不睡的過了一夜。
    其實楚甄早就該知道路俊丞是個提了褲子不認人的主。雖然不該這麼說自己的老板，但他辛辛苦苦陪這個醉鬼一夜，第二天早上起來這人第一句話卻是：“你到韓晨曦拿去領賞吧，昨夜辛苦你了。”
    昨天晚上那個說著“我可以輕而易舉吸引別人的愛慕，但是沒有人會愛我”的路俊丞好像是他的臆想。楚甄平穩的呼吸著，皺著眉應了一聲，然後非常平靜地起身到廚房去準備早餐，沒說話，也沒顧得上整理皺皺巴巴的襯衫，更沒再理會正彎腰穿著拖鞋下了床的路俊丞。
    洗手間傳來洗漱的聲音。楚甄側耳聽了一陣，一邊把手上的兩片吐司放進烤箱裏。他正從冰箱裏掏出一顆牛油果和檸檬的時候路俊丞突然在他背後說話了：“你自己一個人住？”
    楚甄背對著他，但也能想象出路俊丞叼著根牙刷吊兒郎當靠在門框上的模樣：“一個人住，這些東西都得自己做。”
    他拿完東西回頭，路俊丞果然是叼著牙刷斜靠著門框：“那你搬過來和我一起住，省事還方便。”
    這又是個陳述句，楚甄聽後立刻搖頭：“我來這住算什麼呢？”路俊丞把牙刷從嘴裏抽出來道：“其實算什麼不都是我說了算嗎，你不會拒絕的。”
    楚甄好像有點惱了，攥著檸檬盯著路俊丞說：“我會。”然而路俊丞毫不在意地轉身走回洗手間去漱口：“就像你昨天對我根本沒有那個意思，不也還是把我送回家還陪了一宿，甚至很貼心的早起做飯了嗎？就像現在你拒絕我，但其實你很容易就心軟。”
    路俊丞把牙膏沫子吐在洗手台裏，在鏡子裏無意間匆促看了楚甄一眼之後，他忽然第一次覺得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他看到那個一米九二的大男人很滑稽的拿著顆檸檬站在沒關的冰箱前，眼眶通紅的看著地麵不置一詞，站了一會之後他走到流理台前繼續做飯，鏡子裏便再看不見了。
    路俊丞很快就移開視線，掬一捧涼水揚在了臉上。
    烤箱傳來叮的一聲，路俊丞洗好臉之後走到和廚房連著的餐廳裏，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楚甄把淋著沙拉醬的烤吐司和切好了的牛油果，用白瓷盤子放好了擺在路俊丞麵前，然後轉身去拿放在烤箱旁邊的檸檬蜂蜜水。這時他聽見路俊丞說道：“從第一眼見你我就知道你是個情種，我更懶得對喜歡別人的人下手。讓你搬過來純粹是為了照顧我，就當是男仆和保鏢，薪金也自然少不了。”
    楚甄在洗手池裏洗了手，理了理襯衫：“我知道，而且您說的沒錯，我確實很容易心軟。”他因為個子高而有些駝背，背影看起來有一點滄桑：“您想讓我什麼時候搬進來？”
    路俊丞喝了一大口檸檬水，酸得直牙疼：“今天公司沒什麼事兒，我開車幫你收拾東西。”
    楚甄應了一聲。洗完手，靠著流理台，半垂著頭默不作聲，鬢角正好把臉側那條傷疤蓋住了。路俊丞慢條斯理吃完早飯，再慢條斯理站起身來，走過楚甄身邊的時候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到你家我再做飯給你吃，別這麼不爽的樣子好不好？”
    楚甄起身跟著他一起走出廚房，還是默不作聲。路俊丞走到玄關處換鞋，換完鞋開了門站在走廊裏等著楚甄換鞋：“不過說實話，我真的挺喜歡你。”
    楚甄沒有抬頭，但路俊丞看到他係鞋帶的手有點顫了：“下次您別這樣了。不能喜歡誰就重用誰，不是每個人都靠譜的。”
    路俊丞哈哈大笑著，甩了甩手裏的鑰匙。
    “笨蛋，我沒精力同時喜歡那麼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