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兒啊，昨天太晚了，你們又早早睡了，沒好意思再叫你們，出去一天，餓了吧？正好飯熟了，我給你們拿了些。”容父見到他們，蒼老的麵容露出一抹笑容，手裏捧著一碗玉米糊，略顯無措道。
    容熙看見笑容中略帶一絲忐忑無措的容父，心還是跟著一陣暖，同時喉嚨有些幹澀，他將容父手裏的碗接到自己手裏，目光詢問的看向司閻，見司閻點頭，說道：“爹，我和司閻抓了隻野雞，等會處理了，你和我們吃點？”
    “不，你們兩個吃就行。”容父看向司閻手裏提著的野公雞，偷偷咽了咽口水了，但小聲的拒絕道：“雞你們兩個偷偷吃就行，別讓你阿麼他們看見了，不然又得鬧，你們趕緊進去吧，我就先走了。”
    “爹，你進來待一會兒吧，雞處理很快的。”司閻覺得或許容父是真心疼愛容熙，可是，對於容熙的疼愛，還戰勝不了他對容劉氏的懼怕。
    這男人，骨子裏也是懦弱的。
    “誒！這可哪裏行啊，你阿麼知道了又要鬧了，這，你看要不，我還是先回去吧……”容父臉色一變，手足無措的搓了搓手，本就佝僂的背也跟著駝了幾分，宛若壓了千斤墜。
    “爹，有我在，阿麼不敢為難你的。”司閻見容熙是真的想容父留下來，繼續勸道：“晚上沒活，他也不好說什麼，頂多心裏犯嘀咕，他那樣的人，爹也知道，看誰不順眼就咬誰。”
    “誒，那，那行，我就待一會兒，一會兒就走。”容父脊背微微直了些，不久又彎了下去，像是習慣，又像是剛提起的勇氣瞬間又因心頭得了懼怕懦弱了下去，衝容熙尷尬的搓了搓手。
    “爹，我已經長大了，也能保護好自己，早就不怕他打了，他也打不了我了，你也……”容熙麵對還拿他當五年前慘遭容劉氏毒打的小孩相比的容父，心中又暖又苦澀，還帶著些許的無力。
    他是不怕了，但是他父親……
    “誒，爹知道熙兒長大了，也懂的保護自己了，服兵役是苦了些，好歹也讓你得了一身本事，當初你要是留在家裏，恐怕也要被他毀了！”
    容父說著，抹了一把淚，又歎了口氣，“可你到底是個雙兒，又有了漢子，可不能因不敬愛母麼讓別人說了去，對你不好，若你是個男娃子，也不用這麼辛苦了，誒，都怪爹沒用。”
    容父說著，眼睛也跟著濕潤了幾分，他抹了抹眼淚，哽咽道，“是爹沒用，護不住你，你難得來一次，能在家呆幾天，啥時候走啊？爹還沒來的及問你呢，本來去三年就行，你卻去了五年，中途可是發生了啥事？”
    這會兒司閻已經提著雞去處理了，屋內隻有容父和容熙，
    聽到容父的問題，容熙烏黑深邃的黒眸暗淡了幾分，有憤怒有不甘，最後都歸於眼中古井無波的平靜，抿了抿嘴角，容熙平靜道，“爹，一切都好，隻是我現在退伍了，以後都不回去了。”
    “你，你說啥？！你不去當兵了？為啥啊？這，這不行啊，這哪行啊！熙兒啊，你咋能不當兵了啊！這不當兵了你以後可咋辦？我們可咋辦？不是！你這突然回來，是不是犯事兒了，啊？你說說你犯了啥事兒？我們去求府衙，讓你再回到隊伍去！”
    容父急的抓住他的胳膊，紅著眼睛，麵色驚恐中又帶著一絲猙獰，宛若瘋魔一般。
    在外麵處理野/雞的司閻聽到動靜走了進來，見到容父瘋了一般拽著容熙的胳膊，嚇了一跳，“怎麼了這是？”
    容熙朝他搖了搖頭，而後安撫道，“爹，我……沒犯事！我當了五年兵，累了，是我自願申請的退伍。”
    容熙神色晦暗不明，抓著容父的胳膊，試圖讓他冷靜下來，同時安慰他道，“我除了當兵，還會幹其他活力，所以，爹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
    “對，我也能養著小熙，不會讓他受委屈。”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司閻也寬慰道。
    他現在雖然廢了點，倒還不至於養不起媳婦兒。
    容父老實巴交的臉上帶著一絲怒氣，“你懂啥啊？小熙若是在家，讓他阿麼看見了，會不樂意的，到時候受傷委屈的還是小熙，你連自己都顧不過來，說什麼大氣話。”
    “爹，我退伍的事情已經定了，他再胡鬧也無濟於事。”容熙鬆開他，對於容父把怒氣撒在司閻身上有些不悅，蹙了蹙眉說道，“我能照顧好自己。”
    他已不是小時候那個任人擺布，任人欺淩的可憐雙兒了，雖然他不能拿阿麼什麼樣，但也不會任由阿麼隨意打罵他。
    司閻莫名其妙遭了一頓罵，對上容熙帶著歉意的目光，拖著胖呼呼的身體又灰溜溜回去了。
    原主窩囊了一輩子，村裏的人對他的印象根深蒂固，司閻也知道他現在任何無意義的保證都，在容父看來都是大話連篇，也不反駁。
    容父對上他古井無波的目光，發顫哆嗦的身子漸漸平靜下來，幹枯的手也從容熙胳膊上退了下來，剛剛挺起來客服脊背又彎了下去，右手哆嗦的伸向口袋裏，拿出旱煙杆一口一口的抽，沉默了半晌，他低聲囑咐道，“這事你先別給他們說，就當沒發生過，能瞞多久是多久。”
    容熙遲疑了一下，但見容父憂心忡忡，布滿褶皺的見，點了點頭說完了事，容熙就去給司閻搭把手，在他的幫忙下，晚飯很快就做好，因為剛剛的談話，飯桌上的氣氛有些沉重。
    司閻倒沒覺得有什麼，但容父一副天塌了下來，又好似走投無路的模樣，偶爾看著容熙，欲言又止。
    司閻專心吃肉，偶爾夾一塊給容熙，明明穿越前，他才剛吃了一頓肉，但現在他卻感覺自己八輩子都沒見過肉似的，現在見到肉，仿佛狗見了骨頭，直接邁不開腿。
    容父此時憂心如焚，也沒功夫糾正司閻的行為是不是不符合禮法。
    感覺時間差不多了，容父放下筷子，“我該回去了，累了一天了，你們吃完了就趕緊睡吧，我走了。”容父站起身，拿過水瓢在水缸裏舀起水，漱了兩次口，感覺嘴裏沒有肉味後，失魂落魄的離開了。
    容熙在飯桌上看著他的舉動，心中不是滋味，說道，“爹，你不用這樣。”他看著難受。
    “沒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容父說完佝僂著背出了門。
    容熙皺緊眉頭，他扭身，看了看已經放下筷子的司閻，再看盤裏剩下的雞肉，頓時索然無味。
    他喝了口玉米糊，又喝了一口湯，便放下了筷子。
    “怎麼不吃了？”司閻見他從頭到尾也沒吃幾口，問道。
    “飽了。”容熙回道。
    “還為剛剛的事情難受？”雖然是疑問，但司閻說的篤定。
    能讓容熙食不知味的，估計也就容父剛剛的舉動了。
    吃一口肉還要小心翼翼，偷偷摸摸，他這個旁觀者看著都難受，何況容熙這個血親之人。
    容熙垂這腦袋，沒有說話，顯然是默認了。
    司閻看著渾身透著可憐兮兮意味，猶如被拋棄的小奶狗般，全身散發著求虎摸的容熙，有些不厚道的笑出聲。
    聽到笑聲，容熙抬起頭，清冷的麵容依舊麵無表情，隻是黒眸裏帶著顯而易見的控訴。
    司閻咳嗽了一聲，沒能控製住自己罪惡的胖爪伸向容熙的腦袋，說道，“好了，爹這樣，你難過也解決不了事情，在問題沒解決之前，想太多也隻是徒增煩惱，婆麼再怎麼生氣也不會真的對爹過分，頂多陰陽怪氣幾句，該擔心的還是我們。”
    過山村雖不說太窮，但也不富有，雞肉這東西逢年過節才吃一頓，平時若不是有事都不常吃，若容劉氏知道他們背著他吃雞肉，一個“敗家玩意兒”，“不孝敬長輩”的惡名是少不了了，他不到處宣揚，或幹脆拿掃帚追著他們喊打喊殺就謝天謝地了。
    就為防著容劉氏殺上門，他隻做成水煮雞，不讓味道溢散出去。
    容熙抿了抿嘴，嗯了一聲，但對司閻剛剛不分場合的笑聲還是耿耿於懷。
    司閻直接轉移了話題，“肉還剩這麼多？你確定不吃了？”
    容熙點了點頭。
    “現在天這麼熱，留到明早估計有味了，也吃不了，真是可惜了，這麼好的雞肉。”司閻看著盤裏肉質鮮美的雞肉，搖頭遺憾道。
    容熙：“………”
    “要不我辛苦走一趟，把剩下的拿給容源他們？”司閻提議道，隨後摸了一把自己的臉，聲音幽怨，“哎，被打了我臉，我還要給人家送一盤肉作為報酬。”
    容熙：“…………”
    容熙黑眸瞪了司閻一眼，見他半邊臉清晰可見的五指印，有些生氣，重新拿了筷子將剩下的雞肉都給吃了……
    司閻看著猶如倉鼠覓食，吃的兩頰鼓囔囔的容熙，心中一軟。
    若真一輩子待在這裏，貌似也不錯。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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