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5章】雪釋冰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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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秋醒的時候,魏珂睜大著眼睛,正望著雪白的天花板出神。
他伸過手去將之往自己懷裏帶了帶,貪婪地嗅著對方身上清爽的檸檬氣息,嗡聲問道:“今天想怎麼過?”
“我媽……給我發消息了,說想給我過生日。”
時秋聽著他這不自然的聲音,心也跟著提了起來,頓時睡意全無。
魏珂在他懷裏蹭了蹭,話語聲中盡是苦澀,“之前的每一年,我都很希望她能說出今天這樣的話,可是也隻有拍《六韜》的那一次,她專門去劇組給我送過吃的。從七歲到二十歲,她都沒跟我說過一句生日快樂,我等她主動提出給我過生日已經等了好多年了,可是現在,我不敢再去見她,也不敢讓她給我慶生。即便我知道她想彌補,可我還是會怕,我怕看到她生氣帶怒的眼神……她那天用這種眼神看我的時候,我心裏覺得發涼。”
他說著吸了吸氣,帶上了一陣濃重的鼻音,“所以我回絕她了,我說還有你陪著我。”
時秋怕他再拐進死胡同想不開,便順著他的話道:“不想見就不見,別跟自己過不去。”
魏珂窩在他胸口點頭。
“那你今天想怎麼過呢?迪士尼去嗎?”
“我又不是小孩子,去那兒幹嘛?”
“總不能在家窩一天吧?”
“窩一天怎麼了,反正有你在,哪兒都一樣。”
“要不去俱樂部?”
“都是電燈泡,礙眼。”他翻了個身,爬到時秋身上,“我就喜歡單獨和你在一起,不然,我們再找個劇本玩角色扮演好不好?”
“……”
天咯,他還玩上癮了。
午飯後,魏珂自告奮勇去洗碗了,時秋的手機屏幕上突然出現了個陌生的來電,他猶豫了一會兒後才警惕著接起,對方自報家門:“是時秋嗎?我是魏總的秘書詹祺。”
時秋看了一眼背著身洗碗的魏珂,悄悄地走到了陽台上,尊敬地說了聲“您好”。
這人對他算是有個陰差陽錯的知遇之恩,雖然魏珂不喜歡,但時秋卻很是客氣,“我是時秋。”
“你能不能勸勸小珂,讓他和魏總吃頓飯?”
時秋沉默著不知道該怎麼回複,那邊繼續道:“魏總這些天很傷神,她為了這一天,準備了很久。”
“我試試吧。”時秋隻能這樣回答,詹祺對他謝了又謝,倒讓時秋覺得更加為難。
“悅秋!”電話剛一掛斷,廚房就傳來魏珂的聲音,“人呢?哪兒去了?”
“怎麼了?”他慢悠悠地走過來,思考著該怎麼開口。
“我們自創個品牌吧,”魏珂洗幹淨手上的泡沫,笑嘻嘻地提議道,“我剛剛看到碟子下麵的logo,覺得很有意思,要不就奶茶店好不好?”
“好啊。”他說什麼時秋都不會反對。
見他此時心情正好,時秋想著擇時不如撞時,坦白道:“你媽媽的詹秘書剛剛給我打電話了。”
魏珂愣了愣。
時秋道述完了經過,問他:“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勸你,可你要是真的不想去,我也不會道德綁架地逼你去,但是你真的不考慮嗎?”
魏珂看他一眼,“如果是你呢?”
時秋道:“我的想法代替不了你的想法,事情即便是發生在我身上,那我做什麼選擇,你也會和我做出一樣的選擇嗎?”
魏珂靠在沙發上閉著眼睛想了很久,最後才道:“我跟著你選。”
前往餐廳的路上,魏珂主動講道:“詹秘書手裏也有點股份,雖然不怎麼多。聽說他一直幫襯著我媽,才讓公司有了現在的規模。”
這其中蘊含著的深情讓時秋有些感動,魏珂又說道:“我也想接納他,可是我心裏就是不允許自己這麼做,就好像一旦接受了他,我就背叛了我爸。”
“我爸一直愛得很深,卻從來不敢打一個電話。從前我不懂,還偷偷笑他沒膽子,可是現在我才明白他這些年過得有多難。但是即便知道了這一切,我還是不能說服自己接受詹秘書。”
他擦了擦眼中噙著的淚,減了點車速,“我也知道詹秘書對我媽好,但我一直沒勇氣見他們,他們任何一個我都不敢見。詹秘書不介意我媽的過去,他甚至不介意我的存在,可我媽心裏一直都藏著這麼一件事,現在想想,是我耽誤了她這麼多年,就好像如果我沒來到這世上,事情都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靠邊停一下吧,我來開。”時秋怕他的情緒影響到開車,輕輕拍了拍他的腿,“這件事每個人都有心結,並不單單是你的原因,你不要看得太重。”
魏珂在路邊找了個側方車位停了下來,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抱著時秋失聲痛哭。
兩人對換座位後,魏珂撐著腮一言不發地看著窗外,眼眶還是紅紅的,一直到抵達目的地,他依然呆呆的沒有什麼精神。
“悅秋,”下車前,魏珂深吸了一口氣,“謝謝你一直陪著我。”
“我們的路還很長,我會是陪你最久的那一個。”時秋微笑著揉揉他的頭,“就像以後也隻有你才能給我一個家一樣。”
溫馨的西餐廳包廂內,魏悠已經等候在此了。看到兩人進來,向來從容不迫的她一時有些慌亂,語無倫次起來:“點菜嗎?哦我給你帶了個禮物,小珂你想先看看嗎?要不還是先看看菜單……你不是很喜歡鰻魚披薩嗎?要不要點一份?”
時秋立刻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略帶詫異,卻也沒插嘴說話,隻是靜靜地坐著等魏悠點菜。
“都行吧。”魏珂其實沒什麼胃口,淡淡地說了這麼一句後,開始不動聲色地打量起她。黛青色的呢子大衣內搭配著一件雪白的高領毛衣,襯得她膚白若雪。魏悠今天不光化了個很精致的妝,還專門盤了個頭發。
“小秋你呢?”她翻完之後把菜單遞給時秋,“想吃什麼就點什麼,這家店的馬卡龍很不錯,一點兒都不膩。”
“好。”他禮貌地點頭,雙手接過菜單。
服務生過來給幾人添了熱水,魏悠從包裏拿出紙巾擦了擦嘴上的口紅才端起杯子喝水。旋即跟想起什麼似的,把身後的一個紙袋子遞給魏珂,“黑軸的,媽媽專門在國外給你訂做的。”
魏珂一聽就懂了,揚起嘴角笑了笑:“謝謝。”
魏悠掃到兩人無名指上的戒指,眼中滿是羨慕:“真好看。”
“悅秋設計的。”他沒忽視掉魏悠眼中的神采,把紙袋子放到一旁後鄭重地看著她,“詹叔叔挺好的。”
“嗯。”魏悠喝了口水,將目光轉向他處,“他是挺好的。”
“你還打算讓他繼續等嗎?”
魏悠不語,手指卻局促地擺弄著衣服上的一枚胸針,眼中有些迷惘。
“我都可以看開,你還有什麼放不下的?”魏珂仔細觀察著她的每一個動作,問道:“難道你對我爸……”
她馬上搖頭,“隻是習慣了一個人過。”
魏珂道:“你結婚吧,讓我爸死心。”
魏悠抬頭去看他,瞳孔裏複雜又不安。
“他養了二十多年的鈴蘭,打理這些花比管教我還勤快。”魏珂衝她笑了笑,“就連錢包裏都裝著你的照片。”
服務生正好過來上菜,魏悠轉移話題,“先吃吧,你今天高高興興的就好。”
魏珂看著這一桌子的菜,心裏微微發酸,強忍著笑了笑,記憶有些恍惚。
十八歲成人禮的那天,他在這家餐廳訂了位置,一大早就告知了魏悠,想讓她陪著過個生日,吃一頓飯。也是今天的這個時刻,他特地選了個靠窗的位置,點好了菜,還特地要了一份大號的鰻魚披薩,滿心歡喜地等著那個人過來。可是一直到餐廳打烊,他都沒有等來那個身影。
十二點悄然而過,回家之後,他在沙發上坐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才打電話去問,等來的回答隻有“年底了,財務忙,要開會”這九個字。
從那以後,他再也沒奢望魏悠能給他過生日。
一頓飯吃得味同嚼蠟,這是他過過的最煎熬的一個生日。
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降臨時,已經到了臘月十五。
萬星的大樓下,一個身穿棕色長呢子的男人從外麵匆匆走來,正要刷卡進去,身後就傳來一個聲音:“詹祺!”
他轉過身,看到大堂一角的沙發上坐著一個人。
“有件事想麻煩你。”那人遞了一封信來,“我不上去了,麻煩你幫我轉交給她。”
魏悠低著頭靠在老板椅上看著手中的年度報表,聽到叩門聲後也沒抬頭,“進來。”
“有一封給你的信。”詹祺將東西給她,順便瞥了一眼她手中的文件,“這個不是已經簽過字了?”
“就想再看看,今年業績不錯,挺有成就感的。”魏悠合上文件夾放到一旁,目光定格到這種許久不見的老式信封上,笑著問道:“這是什麼?”
“我剛剛在樓下,碰到了魏佑選。”
魏悠嘴角的笑開始僵寒。
詹祺把信封往她那邊又推了推,“他說不上來了,托我把這個轉交給你。”
魏悠盯著信封一動不動。
詹祺一直注意著她的神情,替魏佑選說話道:“該放下的就放下吧,他或許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想告訴你。”
魏悠的手指緩緩地觸碰上信封,詹祺識趣地找了個借口先出去了。她手中的動作很慢,似是準備迎接什麼厄運一般,費了很長時間才將信紙抽取出來。
三張黑色墨跡的手寫字體,段段句句直叩魏悠的心房。在經過最初的不安與恐慌後,她的眼睛逐漸模糊,一滴晶瑩的淚直直落下,正砸在最後一張信紙的署名處,將那濃黑的字暈成一朵盛放的墨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