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畫梁呢喃雙燕驚殘夢 第四十七章 須臾火盡灰亦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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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蘭兒輕喚道,我撫過錦盒中那對早已風幹的芙蓉,臉上的笑意逐漸斂起,“蘭兒,你說這世間最珍貴的是什麼?”蘭兒凝望著早已不負昔日光彩的芙蓉,麵上微動,“就象文人墨客們常說的,最為珍貴的許是一個情字。”我悠悠地蓋上錦盒,“是啊,情為何物?這世上最難懂的也就這個情字了。”窗外碧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心下歎道,開春了……歐陽朔到底做了什麼安排,至少現在我還是不曉得的,昨日歐陽明口喻,要我打點一下,做個準備,五日後隨大月氏新派的迎親使起程前往大月氏。阮筠竹也來了府裏幾次,算是和江巍然商討一些細節問題,低調了一陣的他看來倒是消瘦了幾分。私下裏,我們接觸的並不多,隻是偶爾會收到他投來的目光,我禮貌性地回以一笑。在歐陽明的旨意下,歐陽灝撥了一堆眼花繚亂的嫁妝下來,雖然是個半路出來混的假公主,可排場卻是要弄成皇帝嫁親女兒的排場的,那叫一個奢侈。我仿若不見地看著隨從進進出出地搬著箱子,裏麵的東西我現在是一點兒興趣也沒了,反倒是在心裏多添了把堵。
心下煩躁,拾起江恚贈的那副雙鳳寶琴,卻隻彈出了幾個響音,便再也動彈不得。蘭兒會意地端了杯春茶上來,“小姐,這是太子昨兒個賞的廬山雲霧。”我瞧了那茶一眼,色澤綠翠,一看便是上佳的貢品,“歐陽灝倒也可笑,賞的竟不是西湖龍井。”蘭兒忽象想起什麼似的,一拍腦袋,“哎呀,阮公子讓我轉交小姐的新茶!”片刻之後,出現在眼前的是形如雀舌,光滑、色翠、整齊的扁葉,我低頭一嗅,輕聲笑道,“這個妖孽倒也挺會享受的。”“我說怎麼有些目眩,原是江四小姐在記掛我呢。”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笑的陽光燦爛的某妖孽出現在了走廊之上,我回眸一笑,“倒是要謝謝你了,這茶看著不錯,是今春采的第一捧龍井吧。”阮筠竹輕撂長衫,隨性地坐了下來,“你看我帶什麼來了?”我再細看,卻是一壺清水,“莫不是虎跑泉水?”阮筠竹搖開了“無為”,“今兒個八百裏加急剛送到的,太子賞了些下來。”我訕笑一聲,“這太子倒是大方的緊,又是茶葉又是泉水的,還都識個新鮮勁兒。這一路,不知該跑死多少好馬了。”阮筠竹笑道,“怎麼,四小姐又悲天憫馬了?”我“撲哧”一聲笑道,“算是吧。”
抬眼看著陰轉多雲的天空,我抓起小撮龍井往壺裏放,又從阮筠竹手裏拿過水壺,慢慢地一圈圈倒上。“誒,小姐……”蘭兒不解地看著我,我笑道,“莫急,好戲在後頭呢。”將茶蓋蓋好,我換了姿勢,仰靠在樹上,“這日子過的也膩快了,轉瞬又是一年。”阮筠竹不緊不慢地搖著“無為”,看著那壺茶,不知他又想起了什麼。清風拂過,帶來了滿院的梨花,揚揚灑灑的梨花昭示著春日的到來,“冷豔全欺雪,餘香乍入衣。春風且莫定,吹向玉階飛。”阮筠竹詠道,竟一時興起,站的身來,扇動著零落的花瓣。那樣子滑稽的很,倒象個跳小醜舞的,隻是在旁人看來怕是副“美人”嬉花圖了吧?我掩嘴一笑,“你倒雅興極好,什麼時候都不忘自娛自樂。”阮筠竹回身一笑,“隻是還差了琴瑟相伴。”
我悶笑一聲,重新入坐於琴前,一曲《梨花香》,流淌而出,我輕唱道,“笑看世間,癡人萬千。白首同眷,實難得見。人麵桃花是誰在扮演。時過境遷,故人難見。舊日黃昏,映照新顏。相思之苦誰又敢直言。梨花香,卻讓人心感傷。愁斷腸,千杯酒解思量。莫相望,舊時人新模樣,思望鄉……”阮筠竹止了舞步,靜靜地坐在一旁聆聽著,仿佛那些走調的弦外之音已經淹沒在花海中了。彈至高處,琴聲嘎然而止,我苦笑一聲,“心顫,手止,意難平。”阮筠竹望向了院角,“我倒想吃茶了。”我示意蘭兒將茶杯擺好,微抬手臂,嫻熟地斟起茶來,“你嚐嚐這茶如何?”我也倒了杯給蘭兒,蘭兒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試探著喝了口,“誒!小姐,這茶好香!”我點了點頭,也替自己斟了杯,“世人都愛以熱水泡茶,可殊不知,苦中帶甜,甜中有醇,甘香味醇非此莫屬。”阮筠竹讚許地笑道,“我料自己乃是好茶之人,卻不想還有這般冷茶。能逆常理,又不無道理的,也就你了。”我撣去飄下的梨花,輕聲道,“怕是紫竹公子不屑為之罷了。”阮筠竹無奈地歎道,“這下可好,本公子難得讚歎一句,也被誤了意思,真當委屈。”說完,還做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蘭兒轉身笑道,“瞧阮公子,還一本正經起來了。”我笑著搖了搖頭,勿彷徨,脫素裹著春裝,憶流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