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文匆匆就著開水吃下麵包，抹淨嘴唇，找了個公用衛生間整理儀表。上海什麼都好，就是公用設施的衛生度不強，異味很重。每次使用公用衛生間時，意文都會懷念香港的公用設施的整潔。
    來了三年，地鐵，公交線路已經摸得滾瓜爛熟。一番輾轉，終於站在了一幢歐式別墅前。非常高檔的小區，進小區時說明身份，出示證件，折騰了近十分鍾。最終保安還是與屋主通了電話，那邊證實的確有這麼個人今天要來應征家庭教師，保安這才放她進去，但還是讓小區的一個雜工跟著她，美其名曰怕她找不到送她進去，擺明是監視。
    意文忽略保安上下審視的眼，這樣的事，也見得多了，全都要計較，幹脆不用做了。
    雜工按響門鈴，意文知道這樣的小區，肯定用的是可視對講係統，站直了身子，帶上淡淡的微笑，儀表啊，得留個好印象。
    門開了，一個工人模樣的中年婦人掃了意文一眼：“來應聘的？”
    “是啊。”意文笑容可掬。
    “隨我來。”婦人淡淡點頭。
    “麻煩您了。”意文彎腰套上自己帶來的鞋套，婦人眼裏透出淡淡的笑意。
    別墅裏的裝飾，優雅間帶著華貴，自小看多了繁華，意文自然是個識貨的人。雖然目不斜視地隨著婦人走，能落入眼簾的東西，在在都體現的屋主高雅的品味。沒有誇張的修飾，屋裏每一個細節都裝飾得恰到好處。
    “仲先生，人來了。”婦人低柔的聲音，打斷了意文的思路，抬起眼，客廳沙發上，坐著個中年人。看不太出年紀，應該說保養得很好，意文大概了解大陸的情況，如果孩子升高三的話，父母應該是近五十歲的人了。眼前這個人，氣質高貴，看不出來有這樣的年紀。
    “莊同學是吧？”仲先生微笑著看她，眼前的女孩，文雅清淡，T恤，牛仔褲，雖然都洗得發了白，但穿在身上幹淨服帖，顯然是個清爽的女孩。而且，氣質，那女孩身上有種說不出的韻味，讓人感覺很舒適。
    “是，您是仲先生吧。”意文默記著資料上說的，仲世同，成功人士。子，仲星，高二升高三。要求：語、數、外、物理、化學家庭教師。“這是我的資料。”意文知道，這樣的家庭，請家教的要求是很嚴的，教授給她介紹時，也很猶豫，因為人家要求的是研究生或在職教師，而她隻不過是大三的學生。
    仲世同接過資料，認真翻看著，意文有點緊張，看到一半，仲世同抬起頭，微笑：“成績非常好啊。”
    “不過。”他話峰一轉：“你是學服裝設計的，物理，化學，不是強項吧？”
    意文早有準備，“您沒有往後看，我是理科班轉考藝術類院校的，高中的物理化學，我自信還是能勝任的。”
    仲世同一笑，合起資料夾：“那就試試吧，試用期一周。試用期工資一小時一百元，期滿後，二百元一小時。星兒放暑假了，上課時間由你安排。”
    意文立著沒動，也沒說話。
    仲世同有點意外：“怎麼？你不同意？”
    意文淡淡一笑：“仲先生，您看了我的資料，我也得看一下貴子的資料，總要了解一下才行啊。”
    仲世同微愕，然後點頭笑道：“說得也是。”對立在一邊的婦人道：“唐嬸啊，叫少爺下來，把成績單帶下來。”
    “是。”唐嬸應道。轉身上樓。
    意文垂手立時腿都麻了，也沒見有人下來，她動了動身子，這兩天一直陰雨，腿的感覺不太好。
    仲世同注意到意文微微蹙下了眉，吃力地挪動了一下腳，這才發覺自己忘了讓她坐下，其實也不是忘，隻是習慣了。
    “莊同學，請坐。”他指了指一邊的沙發。
    意文沒有客氣，腿實在不舒服，很少走這麼長的路，坐車過來時，也一直沒能坐到座位。道了聲謝謝後，端端正正地坐下。
    意文舉手投足間的優雅，讓仲世同頗為賞識，學藝術的孩子，氣質就是好，兒子要是能學到她的十分之一優雅，就阿彌陀佛了。
    悄悄舒展了下腿，意文舒了口氣，靜靜等著主角的登場。
    樓梯上，響起重重的踢踢踏踏的腳步聲，意文轉頭去看，聽聲不見人，就感覺是個別扭的孩子了。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頭火一般的紅發，接著，才看到一個高瘦的少年，從樓梯上晃了下來，雙手斜插在白色的休閑服裏，斜斜地掃了意文一眼。那眼神冷漠而桀驁。一點不似他這個年紀應有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