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興師問罪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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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
    坐回椅子上我噓了口氣,心裏出乎意料的平靜,竟然可以什麼都不去想,就這樣靜靜的呆坐著,再看看自己的衣服,才驚覺竟是穿著睡衣褲進來,隻是從家臨走時順手披了一件外套。裏頭睡衣上點點血漬若隱若顯,褲子上的血跡便像畫上了朵朵大紅花的特色圖案,觸目驚心的令人可憎。
    一直到晚上7點鍾,阿芳細密的睫毛微微抖動,再緩緩的睜開眼,看到我的那一霎,她似乎並不感到意外,望著我陷入木然的沉默中。這個時候還能表現出超乎尋常的平靜,與其說平靜到不如說不再寄托希望的冷漠;
    “怎樣,感覺好些嗎?”我輕聲問
    她沉默了一會,眼神渙散:“看到我的笑話,你心裏肯定很得意吧”視線移開我,盯著天花板。
    她的幼稚語言令我不由苦笑“這句話我可就聽不懂了。我有什麼好得意?”我低低的說:“不願讓別人看到你狼狽慘狀的心情,我都能明白,但是你的話過於偏激了,這裏沒有人愛看你的笑話,瞧不起你的隻有你自己”
    她不理我撇過頭去。
    然後我說“醫生說你這次是僥幸,以後別再拿命開玩笑,一個真心喜歡你的人,是不會舍得讓你傷心受傷。下次別再作傻事…你苦不了別人…”
    她冷冷的說:“你懂什麼,我的事用不著你管。”
    “不曉得你一直在惱我什麼…或許覺得我虛偽,但是無論如何,我都真心希望你好…”無奈的歎了口氣:“至於今天發生的事,放心,我會保密,絕不會對任何人透露…”我遲疑了一下:“孩子的爸爸…同意你的作法?”
    她終於轉過來看著我:“什麼孩子的爸爸,你知道什麼?”
    望進她眼裏因慌亂不安而帶著的一絲怒意,我平靜的說:“雖然非常的不願知道,但很遺憾,我還是知道了…”不由苦笑“其實…我倒希望從來不知道”
    講到重點,她的淚又滑落下來嚶嚶抽泣著,點點頭。
    我遞紙巾給她擦拭。
    等到肯定的答案,心裏最末的溫暖隨即擊沉海底,難過讓我感到心在絞痛,我拿起水瓶大口大口往嘴裏灌水;
    靜靜的注視著她,等她低落的情緒終於平靜下來,我站起身說:“好了,振作起來。公司那邊我會幫你請幾天病假。我等會還要回去報到,就不陪你”突然想起來:“哦,我訂了稀粥,應該馬上就會送來。你好好休息吧,別想太多…走了”
    我轉身要出門,後麵傳來一聲呢喃細語“喬雙,謝謝你…”
    不願回頭對視她感激卻又哀傷的眼神,我低下頭匆匆走出門外。
    走出外麵的天空下,早已燈火闌珊,周遭一片燦爛的夜景。攔了一輛的士直奔公司,今天兩個人無故缺席了重要的說明會,而且連電話也沒一通,我想某人一定在辦公室裏被激的怒氣衝衝。不回去解釋一番又如何能平息這場火。
    解釋之餘呢?難道不包括興師問罪嗎?似乎還有很多情緒還等待著爆發,之後再逐個逐個整理。哎,突然想到這些,覺得腦袋又紊亂一團,人也開始煩燥起來…
    回到公司已經超過了八點,辦公室裏一片沉暗冷清的氣氛,晚上加班的人員寥寥無幾。
    董事長辦公室還亮著燈,想必人還未走。我在門口站立了片刻後,才提起勇力敲開了門。
    應聲進去後,他正在看資料,沒有抬頭看來人一眼。
    我靜默的注視他認真專注的神情。一直等不到來人開口,他抬起頭,看到我的那一刻,他絲毫不感到驚訝,似乎早預知我會來。
    我以為他會衝我發怒,但是沒有,他淡淡的瞄了我一眼,泰然自若的說:“特意趕回來彙報:睡過頭?”繼續埋頭手上的工作“還好現在是晚上,大白天你這副模樣出門不知要嚇壞多少人。”
    我一愣,幾步跑到櫥窗上的鏡子前,裏麵映出的人兒:憔悴的臉色,黯淡無神的雙眼,淩亂如草的頭發,還有一身髒汙皺巴的睡衣。簡直可以稱得上慘不忍睹,原來不止蘇雅樂狼狽不堪,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我重重的拍了幾下毫無精神的臉,隨手抓抓頭發,苦笑:“確實像個女鬼…”
    突然想起前來的目的,無心再說風涼話。
    然後我走到他麵前,尖銳的說:“可有人甚至比鬼還慘呢…你想聽嗎?”
    他複抬起頭來,投來一抹覺得奇異的眼神。
    我直視他:“你想聽…比鬼更慘的故事?還是想聽…像鬼的故事…”帶著傻笑低語:“嗬嗬…都一樣…都一樣…隻怕你晚上會睡不著,做盡惡夢。”
    “說什麼糊話?”他問:“精神也恍恍惚惚…到底怎麼了…”擱下手上的資料,他眼尖的打量我一番:“缺席說明會本就沒打算責怪你,是怕讓你工作壓力太大。為什麼還要用帶刺衝衝的語氣跟我說話?”
    他的視線停佇在我的外套上,臉色遽然一變的同時驀地伸手粗暴的扯開我的外套。
    沒料到他突如其來的動作,我嚇的連反抗的本能也忘了,怔愣的看著他。
    “血跡?怎麼會有血跡?”他臉色凝重的望著我,緊巴巴的問:“到底發生什麼事?”
    “醫…院…”半晌才吐出…
    “醫院?哪裏受傷了嗎?”他站起身,緊緊的抓住我的手臂,視線不停在我身上巡遊,臉上寫滿慌急。
    “血跡不是我的,受傷的也不是我…”我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心裏安靜下來,假如在平時我一定心滿意足於他對我的這份緊張和擔擾,但是通過今天的遭遇,我已不再相信他眼裏流露的虛情假意。
    聽到我的答案,他緊繃的神經明顯鬆懈下來輕輕的舒了口氣。冷靜了一下,幫我把外套拉回肩上,深深的凝覷著我:“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告訴我早上為什麼缺席?告訴我電話為什麼一直不通…我甚至不敢想像你會像上次一樣暈倒在街頭。”
    “為了說明會所以才關心,對吧?可你似乎還忘了另外一個人”我無力的注視著遠方,喃喃道:“你知道嗎?我的心比受傷的人傷得更深更徹底…”闔上眼,不願再被他麵部表露出來的神情所欺騙:“蘇雅樂大概說錯了,其實最最得意的人應該是你,是你…你才是大贏家…”
    “蘇雅樂?為什麼突然提到她?難道她受傷?”他似乎很不屑聽到她的名字,蹙著眉擔擾的說:“你說的話我完全聽不懂,總之不管誰受傷,隻要不是你…”
    我驀地睜開眼,淚潸潸不停往下流,原來他連蘇雅樂缺席都不曉得,我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你的所作所為令人膽戰心寒…你好可怕…好可怕”
    他驚愕的看著流淚的我,神色陰晴不定。
    “蘇雅樂為了你拿掉孩子,還差點送命”壓抑在心底的忿恨隨即一觸爆發:“為什麼你舍得殘忍的對待真心愛你的人,那可是你的親骨肉,煒燁的弟妹…一條生命就這樣消失了,你難道一點也不感到痛惜嗎?”想起馬桶裏血肉模糊的血塊,我反手掙脫他的手,懼怕的退後了幾步“你太可怕,太冷血了…孩子多無辜,他想喊救命都不行…為什麼…為什麼你們一個比一個冷酷無情…為什麼…”恨他的心在隱隱作痛,原來愛與恨之間是可以構成正比的;
    他的眸光慢慢變得有些陰鬱寒冷,臉上的青筋隨著惱怒的火氣隱隱搏動,瞬間也不眨眼的盯著我,冷冰冰的語氣從嘴裏迸發出來:“淩喬雙,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你最好清楚自己在說什麼…隨心所欲是要付出代價的…”
    “對,你當然有權選擇否認。”臉上流著淚卻輕笑開來“揭開那層偽裝的外表,你根本是不折不扣的禽獸,而且是變態的,人格分裂的禽獸。試問禽獸又怎麼會有感情和知覺呢…嗬嗬…也許…也許一直以來是我太單純,你那高超獨特的演技,實在令人深深的敬佩,不如改行當影帝不是更棒…何必還要躲在這裏惺惺作態,裝好人…我為楊顏感到萬分不值,你讓我覺得惡心…”
    他在爆發邊緣流竄不息的怒火,我越發覺得內心痛快淋漓,似乎我來就是為了挑戰他的極限。
    下一秒,我等到了想要的效果。
    他猛然重重一揮手,桌上的水晶擺飾品飛了出去,緊接著房間某處響起玻璃碎裂的聲音。
    他瞪視著我怒不可遏的大吼:“你給我馬上消失,出去…滾出去…”眼中如同烈火在燃燒。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仍是勉不了被嚇了一跳,手心裏早已沁出一把汗來,臉上卻倔強的強作鎮定,我絲毫不為激怒他而感到後悔,反正潑出去的話也收不回。淡淡地掃了一眼散落在地板上支離破碎的狼藉,我看向他:“終於惱羞成怒了…不過沒關係,我現在唯一覺得慶幸感到欣慰,煒燁並沒繼承他父親的品性,他跟你截然不同,他永遠不會做出讓人可憎的事…”輕撫眼底的濡濕,我深深的歎了口氣,恢複平靜的態度:“很抱歉,雖然沒權指責你,但我還是逾越了。蘇雅樂住在市三醫院,這幾天她的身子需要好好靜養。於情於理你都應該去探視。”
    他雙拳緊握,兩眼因憤怒而更顯得陰沉;
    “我現在也跟你告假一個禮拜,回來後該如何處置我,悉聽尊便…”所有的怨憤一吐為快後,我垮著身心交瘁的步伐消失在不堪回首的天地間…
    七天對我來說無疑是一段既漫長又消極的的假期。吃完睡,睡完吃就是生活的全部…
    這段時期,楊顏和秀冰偶爾會來陪伴我,但是她們混然不知休假的正確原因,我隨口搪塞工作壓力大,身體不舒服打發了她們。
    既便知道我敷衍了事,她們也寬容諒解,不再追問。
    我思量著這事確不應讓楊顏知道,知道也圖傷心而已。所以麵對楊顏,我隻字未提。有時甚至覺得滑稽可笑的要命,三個女人愛上同一個男人,難道需要惺惺相惜嗎?究竟這場夢魘何時才能結束…
    “喬雙,喬雙…吃飯咯…”楊顏在飯廳裏叫喚我。
    我應聲出去,她在餐桌前忙得滿頭汗水,隻為了煮餐好的撫慰我的心情。
    看到她纖細的小手拿著湯匙不停的撥弄著湯,然後小心翼翼的舀到碗裏一邊大叫:“趕緊出來喝營養湯…我的手藝可不是一般人能隨便嚐試到…你算有口福哦”
    心窩頓然湧起一股感動的熱潮…她是不是也經常煲好湯煮好飯後,叫喚黎振原吃飯。
    想到這,心裏犯怵。為什麼他犯了不可饒恕的罪,還能輕而易舉的想到他,是自己實在孤單失落嗎?還是我根本就不在乎或者早已原諒所謂的罪?蘇雅樂是受害者,楊顏也是受害者,那我呢?我算什麼?好比一隻蠶蛹,傻傻的作繭將自己裹縛其中?還以為正愛著別人?
    我一麵想一麵在餐桌前坐下來,拿起筷子卻不曉得該夾哪盤菜,正猶豫不決,楊顏問:“你終日昏昏沉沉,魂不守舍…想什麼呢?說來聽聽”
    我看了她一眼,放下筷子端起麵前的湯,有一勺沒一勺的喝著,看似美味的湯喝在嘴裏卻索然無味。
    瞧見我不準備回答,又追問:“在想煒燁的事?老實說他到底在意大利幹麼?”
    “不知道”
    “都去多長時間了?”
    “不記得”
    “消失到現在還沒給過你消息嗎”
    “嗯…”
    “誒,淩喬雙,你不能好好回答問題嗎?整副死氣沉沉的模樣…”她忍不住發牢騷:“受天大的刺激,至於嗎?”
    我白了她一眼“吃你的飯,今天你的哆嗦問題也忒多…”說實在我無心正視任何問題。
    “我是怕你凡事太壓抑自己而悶出病來…還不得騰閑手照顧…倒黴的總是我…”她不滿的嘀咕…
    我一聽,忍不住笑出來:“是是是…讓別人擔心是我的錯,我不夠成熟。”對她的一番話裏再次湧起一股熱潮“放心,我真的沒事哦。現在是過渡時期,等情勢安穩後,我的“毛病”準不藥而愈。”喝完湯,肚子飽了七八分。
    精明的楊顏聽出我略含它意的話,看著我,唇邊彎起狡詐的笑容。我裝沒看到,卻想著別的事…
    “如果…我是說如果哦”我眨著雙眼輕聲試探:“意外懷上了你所深愛的人的孩子,你會因為對方不想要,而狠心打掉嗎?”說完我就後悔了,無端端說這些毫無意義的問題,楊顏不起疑才怪。
    她似乎很正視我的問題,思索了一會肯定的回答:“會!”
    “會?”我咋呼的驚起身,盯著楊顏質問:“你以為是小貓小狗小動物們呀?我說的可是一條生命,一條血淋淋的小生命…”
    “難道你想用孩子綁住對方的心?”她反問:“成年人的事你情我願的嘛,可以說誰都有責任,也可以說誰都不用負責任…現在還有誰會像你,既然能為墮胎而大驚小怪…”一副理所當然的道理:“這樣古板的計較,誰還敢靠近你?來不及用孩子捆住,人家早一溜煙跑了…”
    聽她說得比吃飯還輕巧,我蒙住了,無法接受時下這種豪放不拘的思想,原來…原來一直是我在杞人憂天,小題大作。
    他還不知該如何看待我的行為,肯定在心裏無數次的譏笑我的幼稚可笑。一陣悲哀的酸楚滑過心扉,寸寸柔腸,盈盈粉淚,置身何處?
    楊顏見我半天也憋不出話來,擔擾的掃我一眼:“喬雙,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我心裏一驚,抬頭佯裝懵懂的望著她,隨即矢口否認。
    “該不會是你懷孕了吧?”她置疑的問。
    我噗哧一笑:“剛剛某人還說我的古板會把人嚇跑,這下倒又冒出個BB來…你的想像力未免過於豐富了”
    “人家是真的關心你嘛,老擔心你太單純容易上當受騙嘛”她噘起嘴巴嘀咕。
    斂了斂笑意,我輕歎:“不過我倒希望懷孕的是我,至少我不會落掉無辜的孩子,他有權來到世上,我們無權厄殺他。所以…就算對方不負責,我也會負責,給孩子一個交待。”
    楊顏深深的看著我半晌:“喬雙你變了,變得多愁善感了,我都快捕捉不到你以前開朗樂觀的笑容了…”她輕歎口氣:“女人的青春是有限的,別人的事你就少操點心吧,留點時間張羅自己的幸福比較實際…”
    “一點都沒錯,是我多管閑事了…也覺得自己正向傻冒趨勢一步步向前…離現實越來越遠…總有一天我會迷路…最終瘋掉”
    我淡然的看著她別有深意的眼神,然後淺笑著安慰她說“幸好我懂懸崖勒馬…回頭是岸…上天保佑…嗬嗬嗬…”
    實在不想再討論下去,於是我轉移了話題:“唉…你有沒有試過大冬天到海邊去吹冷風?”
    她搖搖頭:“誰吃飽了撐著,嫌屋裏不夠冷還大冬天跑海邊受凍?”
    “瞧,肯定沒去感受過才會說葡萄酸。”我擠兌她。
    “難不成你去過?”
    “就是因為沒去過所以更應該去感受一番,徹骨的冷涼使人腦子更清醒,保持冷靜的狀態更容易思考問題,人也會越來越聰明哦,你信不信?”我說“怎樣?佳人有興趣同往嗎?”
    “胡說八道…鬼才相信”她探探頭朝外麵陰冷的天氣望了一會,心虛的說:“考慮一下咯…”
    “考慮啥,我們半刻鍾也別浪費,趕緊收拾收拾,立馬整頓出發…”我愉悅的說
    餐後我負責洗刷鍋碗瓢盤,飛快的把碗筷收進廚房,馬虎了事。
    冬天,呼嘯而過的冷風吹噓整片冷清的海灘,海浪比平時高了好幾丈,一波一波迎麵咆哮撲來像要吞噬了我們,連周邊的商店門也都一一緊閉著…一切仿佛都進入冬眠時期…
    忽然愛上這種陰冷的氣候,而我們就好似偶爾出來覓食的鳥獸,孤單而執著,卻又不缺乏勇氣…婉轉的向大海訴說著舊日的情懷,今時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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