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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安安自認,她是一個花癡。
一個對愛情迷戀的女子,便是花癡。
那個時候,陸安安已經開始寫日記,因為初二那年,她的作文獲得了全市中學生作文競賽一等獎,便激勵了她做一名作家的決心。為了能成為作家,陸安安除了天天寫日記外,還天天趴在桌子上看小說,連上課的時間也不放過。
愛情,是多麼的美好啊,仿佛一個萬花筒,任何一種組合,都繽紛,璀璨。
陸安安在日記裏寫:真幸福呀真幸福呀,上天竟然讓我遇到了李揚,如果我不早戀,如果我不追他,是不是有點對不住自己哇?
陸安安還把一首元朝詞人徐再思的詞《折桂令。春情》抄了,寫在日記裏麵: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遊絲。
空一縷餘香在此,盼千金遊子何之;
正候來時,正是何時?
燈半昏時,月半明時。
後來陸安安這些日記,不知道為什麼讓她母親林小如看到了,結果林小如氣急敗壞,一邊罵她一邊讀了出來,讀到這首詞的時候,居然還讀得聲情並茂,有聲有色,因為偷窺了別人的秘密,所以神態裏有點不屑且洋洋得意,仿佛是舞台上的歹角,尤其像了《白雪公主》裏麵的巫婆,那個笑裏藏刀的可惡後母。
這使陸安安忿恨不已。
陸安安站立了在旁邊,一張臉漲得通紅,感覺到仿佛在光天化日之下,給別人剝光了衣服,羞得無地自容,恨不得找了條地縫鑽了下去。
最後日記給陸安安搶了過來,惱羞成怒之下,她找來了火柴,一把火燒掉了曆年來的日記,燒掉了所有的前塵往事。
陸安安一個星期不和她母親說話,也不搭理她,非得要她母親給她道歉不可,誰叫她侵犯她的隱私權?
林小如嗤之以鼻:“什麼隱私權?小孩子也有隱私權嗎?”不但不給陸安安道歉,還毫不留情地批評陸安安,對她的人格進行了侮辱,一錘定音,永不讓她有翻身的機會:“陸安安,你十足是茅坑裏的石頭,又硬又臭。”
靠!這是什麼樣的母親呀,有什麼比喻自己的親生女兒嗎?
陸安安氣憤地嚷嚷:“林小如,你老了,老到無法交通,老到不可理喻。”
陸安安覺得,她真是他媽衰神二代。
沈寧寧說:“安安,你說話越來越粗俗,怎麼滿口髒字啊?”
陸安安不理她,想著鄧子言。
鄧子言的學習成績很好,盡管他上課不大認真聽課,常常開小差,或看小說,或發呆,但每次測驗和考試,分數總是在班上前十名。
鄧子言自鳴得意,夠臭屁夠寡顏廉恥地自吹自擂:“因為我是天才,天生悟性高。”
天才,是不是衝廁所第一名的那個天才?鄧子言是不是那個天才很難說,但這個家夥真的是十分聰明,會一理通百理明。特別是英語,鄧子言平常都不翻書的,可隨便怎麼考,都是滿分。
憑著感覺,陸安安敏感地感覺到,班裏除了她,還有很多女生都對鄧子言虎視眈眈,瘋狂的迷戀著他,目光總是隨著他轉,為他的喜而喜,為他的哀而哀,更有大膽不要臉的女生尋找借口,親近他,和他說話,那酢著骨頭的樣子,像三個世紀不見過男人的賤格樣。
鄧子言不大理她們。
隻除了陸安安,他唯獨對陸安安,是另眼相看的。
陸安安不解之餘,同時也沾沾自喜。
陸安安想:是不是我比她們出色?為了得到正確答案,陸安安向沈寧寧求證。結果沈寧寧笑得噴飯,她打擊她,她總是喜歡打擊陸安安,不讓陸安安高高的站在雲端,非得要讓陸安安跌落到地獄,然後看清楚她自己的平庸。沈寧寧毫不客氣地說:
“安安你真會臭美,又會自戀,什麼你比她們出色?隻不過你和鄧子言是同一類人,物以類聚,臭味相投而已。”
陸安安聳聳肩,很不以為然。
鄧子言告訴陸安安,他母親是另一間中學的英語教師,他接觸英語比接觸漢語還要早,他很小的時候,母親便教他用英語對話,用英文寫日記,天天逼他看英文書。
陸安安討厭英語,那一串串豬大腸一樣的字母,在她眼前飛來又飛去,像孿生姐妹,或孿生兄弟,陸安安常常背得兩眼昏花,頭昏腦脹,到最後也分不清,哪一個英語單詞該對哪一個漢語詞組對號入座。
陸安安自圓其說:“我英語不合格,是因為我愛國。”
陸安安想破頭腦也想不明白,明明是中國人,為什麼偏偏非得學英文不可?
鄧子言說:“為了出國呀。”
陸安安撇撇嘴,習慣性地爆粗口,如果不爆粗口,就不顯示出她的憤慨,安安說:“靠,我又不要出國。”
鄧子言說:“現在不出國,以後總要出的嘛。”
鄧子言出生在一個單身家庭,父親因為癌症,很早便去世了,母親守著寡,一個人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母親對他的期望很高,希望他能上一間名牌大學,將來考研讀博,或出國留學,光宗耀祖。
陸安安說:“哦,原來想去做香蕉人。”
鄧子言這個土包子問了她:“香蕉人是什麼意思?”
陸安安極力壓抑著自己想笑的衝動,拖長聲音怪聲怪氣回答:“外麵是黃皮膚,思想是西方人的思想,兩個字:祟洋。”
鄧子言乜斜眼睛看她,學了她的口吻:“靠!”
上了高中,學習變得緊張起來,四周圍都溢漫著一種躁動的壓抑的令人窒息的氣息,幾乎每一個同學都分秒必複習功課,每天不分白天黑夜,除了學習學習還是學習,每一個同學的願望,是能考得更好成績,爭取上重點大學。
大學,是每一個同學的夢想和希望。
而陸安安偏偏在那個時候,迷上了看粵劇。
沈寧寧想不通,粵劇有什麼好看的?一句話本應該幾秒鍾講完,卻浪費時間,呀呀哎哎,忸忸怩怩,唱上大半天還沒表達出來,沈寧寧尤其討厭那音樂,鑼鼓咚咚鏘的,震耳欲聾,煩不勝煩。而陸安安卻沉迷不已,還常常尖了嗓子,天一亮就跑到陽台裏學著唱:
分飛萬裏隔千山,
離淚似珠強忍欲墜凝在眼,
我欲訴別離情無限。
……
即使陸安安是公雞嗓,即使陸安安唱得跑了調,但陸安安還是喜歡。
陸安安曾經背著家人,偷偷摸摸的跑到了巿藝術學院報考粵劇班,不知道是因為嗓門兒不好還是五音不全,抑或是什麼原因,反正剛張口,一句“萬裏千山總是情”還沒有唱完,便被主考官“哢嚓”了下來,結果陸安安懊喪了好久。
但粵劇還是照看不誤。
最喜歡看《鴛鴦淚灑莫愁湖》。
是一個極淒美的愛情故事:明朝永樂年初,忠臣少卿被奸臣所害,並株連其女被官賣到王府為奴,取名莫愁。莫愁才貌超群,與王府的公子徐澄一見鍾情,私定終身。徐澄的祖母老太君為了門當戶對,巴結權貴,強逼徐澄與奸臣邱丞相之女彩雲成親。故事的最後,被挖掉了雙眼的莫愁含恨投湖自盡;徐澄與莫愁生死相戀,亦憤然投水,以死殉情。
來生來世,再做夫妻。那一瞬間,驚心動魄。
陸安安給感動得不行,吸溜著鼻涕哭得稀裏叭啦的,看看人家愛得多麼堅貞,非生即死的愛戀,最後終於以生命和愛情作了終結,魂魄相隨。
問世間情為何物?隻教人生死相許。
十六歲的陸安安,也希望她的愛情,能夠轟轟烈烈,愛恨癡纏,至死方休。
晚上,上自習課的時候,陸安安對牢著課本,發愣。
腦海裏,忽然想著舞台上,著了古裝的文武生與花旦婀娜多姿的身影,還有他們的眉目傳情,耳朵邊,隱隱約約有戲曲的聲音,鑼鼓聲響,餘音繞梁。
終於,趁著老師走出教室,陸安安咬了咬牙齒,有著革命烈士視死如歸的勇氣,奮力撥開教室後麵窗口略鬆了鐵枝橫條,在全班同學的目瞪口呆中,肆無忌憚的鑽了出去。
逃課,隻是為了上戲院裏看粵劇。
班主任說,陸安安全把聰明勁兒用在旁門歪道上,如果肯專心學習,上重點大學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班主任嘴裏的旁門歪道,是因為陸安安喜歡畫畫,喜歡看小說,喜歡跳舞,甚至她還能拉得一手好二胡。
說起拉二胡,還有一段典故,那個時候陸安安還小,大概隻得五。六歲,廠裏看大門的有一個老頭,頭發半白了,據說以前曾經在粵劇團做樂師,後來粵劇團不景氣,解散了,便到了廠裏看大門。那個老頭,人們都叫他做“鄧伯”,他一有空,便坐在工廠大院的亭子裏,“咿咿哎哎”地拉二胡拉個不停。有一次陸安安路過了,被那美妙動聽的樂曲吸引住,就跑到他跟前,歪著頭,認認真真地聽了大半天。
最後,陸安安大言不慚地說:“我也會拉。”
陸安安還真的似模似樣,拉出了一段簡單的樂曲,那是鄧伯剛才故意的在她前麵重重複複拉的調子,陸安安無師自通,現炒現賣。鄧伯看呆了,呐呐地說:“天才呀,天才。”就衝著鄧伯這句“天才”,陸安安纏著父母,給她買了一把胡琴,天天傍晚跟了鄧伯,“咿咿哎哎”地拉個不停。
直到上初中。
初中的功課繁重起來,時間越來越少,那個時候陸安安又迷上了小說,先是瓊瑤,亦舒,張愛玲,後到金庸,衛斯裏,她還看了不少的中外名著,陸安安曾經有過一天一夜不合眼睡覺的記錄,那是為了一口氣追看《亂世佳人》,最喜歡史嘉勒奧哈拉說的話:“明天又是另外一天。”
對,明天又是另外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