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自作聰明讓雪洛跟我的情況重新陷入僵局。
    一個平素溫和羞怯的人，急怒攻心卻又發泄不出來的話很糟糕。我使了銀錢差服侍自己的丫頭到茗香居給紫堃送了一封信，看著回信，擔心變成驚心。
    雪洛自中秋那日回去，一連三天告病不能去書場彈唱，精神萎靡不振，目光呆滯，時常沉默不語的出神半天，將自己關在城郊別院的屋子裏，三餐偶爾吃點卻又吃不多，原本就不壯碩的身子更是瘦弱下來。
    我騙家仆說，出去找紫雲和敬堯，去書院的半路上拐道去了城郊別院。
    雪洛隻是個十七歲的毛頭小子，以他的性子太過認死理，雖說我現在的年齡隻有十六，可實際心理年齡大出很多，現在的僵局隻能靠我這個吃嫩草的老牛去打破。
    別院的大門沒有落鎖，雪洛看來在家。正欲推門，院裏逸出的琴音讓我的手在半空中定格。
    曲音如泣如訴、幽咽難平，低沉的徵聲如小刀鋒利的切割過我的心，我沒有聽過雪洛彈過這首曲子，太過悲傷、太過壓抑，有種欲說不能，欲語淚流的心酸和苦澀，聽得心裏一陣難過。
    “叩叩叩……”我輕敲木門。呃……雖未落鎖，門內卻是閂上的，“雪洛，是我！”
    貼在門上聽，院內短暫的亂響後寂靜無聲。
    “雪洛！你開開門！”我開始用拳砸門，砸了幾下，疼得我呲牙咧嘴，改用腳踹。
    “雪洛！我知道你在裏麵！是男人的就給我出來開門！”kao!雪洛，激將法在你身上也沒用？
    “雪洛，求你！聽我解釋好不好？”我嗲嗲的細聲細語，除了成功的激起自己一層雞皮疙瘩來，沒有其它效果。
    “雪洛！你快出來！”我簡直是一句話一個口氣，一連叫囂了七八句，也不見裏麵的人有動靜。
    我還不信，就這小小一扇門，還能難住穿越女？
    去最近的住家借了小梯子，計算好方位爬上牆頭。還好，院牆不高，翻進牆後，我抓緊牆簷，一寸寸的往下溜。快到頭時，鬆手跳了下去。隻可惜了我今天的這身牙白色繡蘭花的衫裙。
    拂去身上的土，我徑直走到雪洛和藍鑫的屋子拍門：“你看吧，你不給我開門，我照樣進得來，你就出來聽我解釋一下？不會用多長時間的。”
    屋裏沒動靜。門仍舊從內插上，可惜這次他若不開，我就真的無能為力了。
    在屢叫不開、敲門被拒後，我的衝勁兒也漸漸磨沒了。
    “雪洛，你真的這麼不願見我？……真的，那麼，不想見？”
    屋裏仍舊仿若無人，若不是門確實是從內閂上的，我真以為自己是在對著空屋說話。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戴著麵具？我摘下來就是了！”我將翡翠遮擱在一旁。
    “雪洛，如果，如果你真的不願見我，我也不再強求，說完我想說的話，我自然會走。”依舊無人應聲。
    “我不知道，那天你到底為什麼會那樣對我，可在雲天我唱那首《伶人歌》絕對沒有嘲笑你的意思。
    盧大人認我作義女是我的福分。雖然別人眼中，我是盧卿塵。可是，對於你，我還是那個卿塵，沒有變過。你的遭遇，我隻會感同身受，決不可能興起嘲諷之意。原來如此、現在如此、今後也是如此。
    你說過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還記得很清楚，難道你已經都忘掉了嗎？山頂的誓言是被風吹走了？還是被你不知名的原因掩蓋了？
    第一個見過我真麵目的人是你。在你麵前的我是我最真實的自己。對著你，我的心是坦蕩的，沒有麵具的。這些，因為這扇門，你是不是就看不到了？
    你送給我的桃木簪子我會一直戴著。不管你對我怎麼樣，哪怕今後再不可能相見，這簪子就是個念想。讓我記得你對我的好，也讓我記得你的冷漠。”
    我緩緩的說著，聲音落寞而傷感。其實，這並不是我最初設想好的話。原以為，見了麵，我哄哄他，放下身段讓他原諒我都不知怎麼犯著他的錯誤，就能守的雲開見月明。
    誰知，我依舊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雪洛。
    隻是，現在說這些還有意義嗎？本就尷尬的氣氛如今讓僵局變成了死局。
    我拿著翡翠遮緩步走至石桌，坐在還有些溫熱的石凳上，將麵具放置一旁，手情不自禁的撫上古箏。
    這是雪洛的箏，專門在家裏彈的，甚至，專門跟我彈的。如今，箏在咫尺，人卻隔門如在天涯。
    我輕輕撥動古箏，指間逸出一聲悅耳的琴音。可惜啊，我不會彈。
    “雪洛，這首歌你聽好了，記下了曲調，可以在書場作《射雕英雄傳》的曲子，”我徑自說著，左手再次撥動琴弦，雖然不會彈，可用單音來打拍子還是可以的。
    “早已明知對他的愛，或知早不應該。
    我卻願將一切仇怨，抿去隻記你的愛。
    我是寧可拋開生命，癡心永不願改。
    為了他甘心去忍受，人間一切悲哀。
    在我心中這份濃情，沒有東西能代。
    敢去承擔愛的苦痛，敢去麵對未來。
    我是寧願拋開生命，癡心永不願改……”
    83版的《射雕》演員經典、插曲也經典。每次楊康和念慈的感情出現問題，都會響起這首婉約輕歎的《肯去承擔愛》。
    原來我也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啊，怎麼好像如鯁在喉，聲音有些哽咽，就連視線也有些模糊。是我哭了麼？哦，楊康和念慈的感情好讓人心動啊，都讓我一想就哭呢！是的，我肯定是因為他倆落淚。
    左手拇指有點僵直，略略用了用勁，嘣~弦斷了，切進肉裏，殷紅的血洇出。
    身後有踉蹌而出的聲音，我木然的聽任雪洛擺布，模糊的視線中，鮮血淋漓的手指已經被包紮好。奇怪的是，為什麼我的手指不疼，心卻被撕扯般的痛苦難耐？
    即便盈滿淚水的眼看不真切。熟悉的草木體香和瘦弱身形讓我知道。我還是贏了，在激將法、美人計硬碰硬通通失效後，苦肉計得逞。隻是，這是無心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