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居住處,閉塞有誰知 武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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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拉著我的手走出那間小黑房內。他的手很大力,握得我的手很疼,我卻不敢吭聲,隻是默默地承受著。現在我的感覺就像是做了一件很錯的事一般,莫名其妙地感到愧疚,打從心裏害怕跟父親對話。
走到庭園的時候,天已經亮了,燦爛明媚的陽光揚揚灑灑地灑了遍地,暖暖融融的,驅去了一身的寒意。陽光穿透了厚重的雲層,穿過了好多重的枝葉,落在遍地金黃色的枯楓之上,鍍出一層淡淡的金光,卻又在不經意間透出了一股蕭瑟淒涼的味道。
“為什麼不要哭呢……薰。”父親忽然問道,陰鬱的心情似乎一直都沒有離開過,“在你這個年紀,每個孩子都愛哭愛笑,但你卻隻要笑,不願意哭,那是為什麼?”
我微微一愣,想都沒想,隨即脫出道,“會哭的女人都是沒用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呢?”父親無奈地苦笑,搖頭道,“這話倒把你母親都給罵了。她啊,可是天底下最愛哭的女人呢!”提起母親,父親本來一直緊繃著的臉容也稍為柔和了一點兒。
對啊,我的母親,是天下間最愛哭的女人呢。
小鳥的翅膀斷了,她邊給?包紮傷口一邊哭著;被外婆瞪了一眼,又要委屈地躲在房間哭上一整天;我生病了,又要伏在我的床邊悄悄地哭;遇到害怕的東西,又會被嚇得哭起來……
想到母親那雙如小狗般無辜的清澈雙眸,總是滿含淚水地看著我們,總會令人忍不住莞爾一笑。我仰頭看向蔚藍清澈的碧空,深深地呼吸著早晨清新的空氣,對父親輕聲道,“可是……在生死存亡的關頭,在有人威脅到她所愛的人的時候,她便從來都不會哭。”
在那一年,母親以身體保護我跟山口一,在那時候,一貫柔弱愛哭的母親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流出來。她的眼睛隻是倔強地看著那幫拿著劍的浪人,咬緊牙關,一滴眼淚都沒有流過出來。
直到死亡的前一刻——都沒有流淚。
“哭泣,有什麼用呢?”我不急不慢地道。抬頭定定地看向父親,倔強地咬著唇瓣,“哭泣,然後承認自己是弱者嗎?我……才不要。”
“哭了,別人才會知道原來你在難過。”父親輕輕地道。
那我永遠也不會哭。我心裏這樣想著,卻沒有說出口,隻是抿著嘴不再說話。
※※※※
走過了大片的紅楓,忽然看到真悠子的身影站在回廊之上,隱隱傳來她的聲音,似乎跟誰說著話,但聽得並不清楚。父親微微皺眉,牽著我走上兩步,她的聲音亦漸漸清晰起來,定眼一看,原來站在她旁邊的正是廣明阿勝。
“啪嗒!”腳不小心踩斷了地上的枯枝,枯枝斷掉的聲音不大,但我們的距離近,四周寂靜無聲,倒讓所有人都聽到了。真悠子聽到有人走近,警覺地閉上了嘴,扭過頭來看到了父親,微微一愣,下意識往下一看,看到滿身鮮血的我,又是驚得“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啊,血!好可怕!”阿勝被我身上的血跡嚇得小臉刷白,害怕地躲到廣明的身後,隻露出了一雙大眼睛半害怕半好奇地看著我。當她看到我手上的劍後,又是尖叫一聲,“劍!阿薰殺人啦!是人斬——是人斬!”
握著我的手的力度似乎又緊了幾分,似乎在跟我說著他現在的憤怒。父親卻沒有發泄出來,隻是冷冷地看了真悠子一眼,沉聲道,“阿勝,是誰教你說‘人斬’的,嗯?”
“是……是……就是……”阿勝小聲囁嚅著,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瞟向自己的哥哥。廣明見狀,臉一瞬間變得刷白,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
“哼,你身為兄長,不好好教她也就算了,卻隻會跟妹妹說些有的沒的嗎?”父親冷哼一聲,轉過頭去看了一眼真悠子,忽然轉過了話題,“這把‘擾州住池田鬼神丸國重’是我給阿薰的,而我給了她,就永遠都是她的!”
真悠子憤恨地瞪了我一眼,微含怒氣地朝父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在警告我們?”
父親淡淡地看了真悠子一眼,對於她的憤怒視若無睹,反而笑了起來,一字一頓地道,“請你弄清楚,我這並不是‘警告’,而是‘通知’,看在我們尚是‘夫妻’的份上。”在說到‘夫妻’二字時父親甚至特別加重了語氣,後麵的廣明臉又白了幾分,而阿勝則是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們。
“你……”真悠子氣得臉由紅變白,由白變青,張口了嘴正想再說話,卻被旁邊的廣明打斷了。
“父親,你把那把劍給阿薰是什麼意思?”廣明一臉不滿皺眉,大膽地猜測著,“難不成,父親你是想教她劍術,又抑或是……”
“嗯,你猜得一點兒也沒錯,”父親點點頭,絲毫沒有掩飾的意思。隻見他挑眉道,“從今天開始,我將會親自教授他劍術,你有意見?”
“父親!”廣明不可置信地看了父親一眼,咬牙切齒,那淩厲的眼睛似乎想要在我的身上穿出一個一個的洞來,“你……明明,我才是你的兒子,惟一的兒子!但是,你卻從來不曾教過我任何劍術……”
“可你現在不也會劍術嗎?”
“那不一樣!”他激動地叫道。我悄悄往下看了一眼,隻見他拳頭緊握,骨節泛白,指甲深深地陷於肉中,“我的劍術,是從道場學來的,而不是由你親自教的!教我劍術的師傅,不是我的父親,那怎麼一樣!而且…而且,道場上的師傅都比不上你厲害,我……”
“是嗎?”父親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拖著我往內走,一邊說道,“你想要跟我學劍,為的是這個目的,還是這份家業呢,廣明?”他猛地頓住了腳步,扭過頭去,眼睛快速地掃過他們三人,挑眉道,“廣明,對你而言,劍是什麼,劍術是什麼,能夠告訴我嗎?”
我一怔,這個問題……仰首悄悄看了父親一眼,又轉頭看了一眼廣明,卻見他茫然地站在原地,瞪目結舌的愣著,看樣子根本不懂得回答。
劍對他而言,什麼都不是。
※※※※
過了幾天,父親再也不曾提起要教我劍術的事,生活還是跟以前無異,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那一夜不過是一場幻夢。我雖然心裏著急得要死,但也不敢多問,深怕父親那嫌麻煩的性子又犯,不願意教我。
於是,我這幾天又開始重拾書本,但看的再也不是那些難以理解的古文或者有關日本曆史,而是看有關劍,有關劍術,有關武士道的書——我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有關於這個的一切!
這天下午,我還是呆在書房中看書。我認字雖多,讀字卻慢,所以一個上午也沒讀到幾頁。正覺得煩躁,伏在書桌上想要歇一歇,忽然上方傳來一把久違的聲音,“你在幹什麼呢,嗯啊?”
我驚喜地抬起頭來,歡喜地喊,“父親!”
“哦,在看書呢,看的是什麼書呢,曆史書?”父親伸手把我手中的書給抽走,翻到了封麵去,不禁皺眉,“《葉隱聞書》?你看這書幹什麼?”
“那個,我對武士道一點也不認識,於是……於是就好奇看一看。”我像是做了虧心事般,眼睛不自覺地瞟向別處,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不敢看父親的眼睛。
父親沉默了會兒,忽然不作聲。
我暗暗呻吟了一聲,父親這性子,又來了!老是說著說著不作聲,把人弄得神經緊張,深怕他會作出什麼出人意別的事來。
“以後……”半晌,父親又道,“別再看這些書了。”
我不解地看著他,脫口問道,“為什麼?”
按我的了解,這個年代的武士都是很崇拜武士道,把它奉若神明,視它為世間惟一的真理!可是父親卻為什麼……不讓我讀呢?
“武士的精神——你並不需要學習!”父親邊道,手邊翻開了書的第一頁,狀似隨口問道,“?,《葉隱聞書》的開宗明義說的是什麼?”
“‘武士道者,死之謂也。’”我微微一怔,然後便低聲回答道。
“記得倒是挺快。”他挑眉一笑,點點頭,不急不慢地道,“所謂武士道,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死’字罷了。不怕死,毫不猶豫地為主公奉命舍身,對主公忠誠,那便是武士。”
“當然,其中也是有可取之處,這是你所值得學的,但是……”他揚了揚手中的《葉隱》,“這本書裏說的,可不值得你去學。”
“為什麼?我聽人說這本書很有名的啊,所有的武士都知道這本書。”
“所謂葉隱,就是‘隱於葉下,花兒苟延不敗,終遇知音,欣然花落有期’。聽起來似乎是沒什麼特別的意義,但事實上這句話背後的含義應該是‘如樹木葉蔭,在眾人看不見之處為主君舍身奉公’。”他頓了頓,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不管……你的主君是仁慈或是殘暴,都是一樣。”
舍身奉公?我忽然有些想笑。
在現代我所學習的文學典藉告訴我,如果“君有過”,臣“三諫而不聽,則逃之”。而我也一直以為,隻有仁者方值得讓人效命,殘暴的君主亡國是活該!未行王道,憑什麼要百姓依從你?未有仁政,憑什麼要臣子效忠你?但是,在武士道的思想中,盡管“君不君”,武士亦要有為國君舍命的覺悟,絕對不能做出“臣不臣”的事情來。
所謂武士,說明白了就是主君的擋箭牌!主君要你死,你便必須死,果斷的死,毫無留戀的死!功名隻不過是過眼煙雲,隻有“死”才是真誠的表現!
“但是,阿薰,你並不需要成為武士,盡管我教了你劍術,你也不需要遵守這個。”父親把手上的書本一頁一頁地撕去,連眼也不眨一下,“我教你劍術,是因為我要讓你活下去,但武士道卻是與我教你劍的原意背道而馳!”
“武士看透了死亡,毫無條件地舍命奉身,他們的命不屬於自己,而是屬於他們的主公。”父親把手上的書一頁又一頁的撕成碎片,緩步走到回廊之上,把手鬆開,任由手上的紙碎隨風而去,“我不希望你也像他們一樣,把自己的命不當是一回事。”
不可以……死?
他轉過頭來,認真地道,“薰,無論發生什麼事也好,必須——活下去。”
“在刀麵前,人是平等的。生存意識較強的人便可以活下去,否則,便隻會是死路一條!偏偏,武士道卻要武士們以死為依歸,如果按著這樣的思想去對戰,你怎麼可能會贏!你怎麼可能存活下去!”
“記住,你不是武士,你隻是我的女兒。”
“所以,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不允許你輕生,一定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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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士道:日本武士階級必須嚴格遵守的原則。
《葉隱聞書》:作者山本常朝。是一部武士修養書,也是一部作為近古日本特殊社會形態“武士社會”的文化精神史書。它宣揚忠孝仁愛,主張大義與殉死,是日本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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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齋藤薰(齊馨)*****
今天且不忙說武士道,因為我的《幕府幻想錄》說是並不是武士的敢死精神。我們今天將會延續昨天未完的話題。
本來我沒有打算這麼早就介紹女主的,不過既然要說這個,就離不開女主的性格,所以將就就說了吧。可能會有點透露劇情,我也不知道……寒。
回到正題,昨天咱們說了“劍之道”,今天說的是“強者生,弱者死。”如我之前曾經說過,在想塑造“齊馨”這個人物的時候,我正沉迷於《浪客劍心》之中,也曾經說過我曾經不自覺地把女主這個人物代入了瀨田宗次郎之中。而說到齊馨的原型,真的是很多,多得我都不知道了,不過比較鮮明突出的一個原型正是瀨田宗次郎!
“強者生,弱者死”,當然山口理惠跟山口一遇難,惟有齊馨一人被父親所救,因為看到了這樣的一幕而無能為力,所以她也開始自責自己的無能。同時,她亦萌生出一個念頭——學劍。在這種年代之中,沒有劍術,不懂得殺人,就得受人擺布,不能自主。
齊馨是一個很容易被動搖的人,也是一個很善變的人。她的思想很矛盾,時常在“做”與“不做”,“對”與“不對”之中徘徊猶豫,不知道如何抉擇。她覺得“強者生,弱者死”是她的信念,然而事實上她的信念並不如她自己所想那樣的屹立不搖,反而常常會產生懷疑,甚至可以說,她的思想一直都在改變,但她卻依然懵然不知,隻道自己仍然如初。
“成為強者”,這是她學劍的原因。然而“強者”到底是什麼?大家又是否能夠清晰地說明而且使全部人聽後都信服?每個人的眼中都有不一樣的哈姆雷特,如果我問大家郭靖是智是愚,大家會怎樣回答?有人會說他很笨,做事不懂得拐彎;有人會說他不聰明也不笨,因為他至少懂得分辦是非黑白,楊康連誰是誰非都分不出來,到頭來落得這樣的下場,楊康不是更笨嗎;有人會說郭靖聰明,大智若愚嘛……好了,說了這麼多,大家覺得哪個才是對?也許是一、二、三其中一個,也有好能全部都不是,每個人看到的都是不一樣的。
很多人都喜歡萬能的完美的,或者是幽默的風趣的女主。我隻能說,我的女主既不萬能完美,也不幽默風趣,更不聰明!相反,她矛盾,她善變,她遲頓,她容易被動搖,而且思想黑暗,她不懂琴棋書畫不懂風花雪月不懂吟詩作對,她隻有一張長得還算不錯的臉跟一身很厲害的劍術,她不是一個很討人喜歡的人。
不過,摒除最後兩項,矛盾善變的人,在日常生活之中不是常有嗎?人都是矛盾的,都是善變的,很容易受外界的影響,這是正常的。我不知道大家喜歡不喜歡這樣的人,至少我覺得這樣挺好的,相比之下,我個人很討厭完美的女主,因為太虛偽,現實中是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