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怔怔地看著我，像是不認識我似的。
    這樣的目光讓我有點兒不好意思，我把眼神移向前方，假裝在專注地開車。過了一會兒，我道：“我的意思是說，我已經把你當成朋友了，如果你也把我當做朋友的話，也許你想對我說點什麼。”
    我用眼角的餘光看到西蒙從短褲兜裏翻出來紙和筆，低下頭匆匆寫了起來。很快，他把寫了字的一麵對向我。
    “你也認為我有病嗎？”
    我笑了笑，道：“每個人都有病，或多或少的。”
    西蒙想了幾秒鍾，寫道：“那你也有病嗎？”
    我點點頭，歎道：“當然。而且我的病比你的病要嚴重多了。我怕說出來要嚇到你了。”
    西蒙有些好奇，在紙上繼續問道：“什麼病？我怎麼看不出來。”
    “好多病從外表上是看不出來的。”我苦笑一聲，“我的病在腦袋裏，也在心裏。它的可怕之處在於，連我自己也不清楚它什麼時候就會發作。”
    沙沙聲不停地響著，西蒙在紙上寫道：“那你害怕嗎？”
    “當然害怕了，”我忍不住笑了笑，“我怕得不得了。你不知道，開始的時候，我隻要一想到我的病，就整宿整宿地睡不著覺，兩個黑眼圈跟大熊貓似的，頭發還一把一把地掉。”
    西蒙仔細地盯著我，大概是想看看我的黑眼圈和落發。
    我笑了笑，“早就消失了。我說的是我小時候的事了，現在雖然也害怕，但已經好多了。因為我知道，怕也沒有用，白白地讓恐懼和絕望占了上風。我討厭這種感覺，所以盡量看淡一些。”
    西蒙低下頭去，在紙上寫道：“你到底得了什麼病？”
    我聳聳肩，決定實話實說。“精神病，可怕嗎？”
    西蒙的眼瞪圓了，似乎並不相信。過了幾秒鍾，他寫道：“真的？”可能是因為寫的時候手在發抖，所以寫出來的字看上去歪歪扭扭的。
    我笑了笑，“騙你的。”說完，我抬手摸摸西蒙的腦袋。“果然是小孩子，一聽就信。”
    西蒙的臉又紅了，他有些惱怒地看著我，在紙上寫道：“我不是小孩子。”
    “抱歉，抱歉，也許是我的說辭不夠準確，”我想了想，笑道，“應該是可愛的小夥伴。”
    西蒙這回沒再反駁。
    覺出兩人的關係緩和了一些，我心裏暗暗鬆了口氣。這種心情有些奇妙，除了愛麗絲，我很少跟人有太過親密頻繁的接觸，別人的喜怒對我而言本該是無關緊要的。但現在，西蒙顯然是個例外。
    “你在想什麼？”西蒙碰碰我的胳膊，指指紙條上的字。
    “哦，沒什麼，我在想，時間過得真快，我來到這裏已經半個月了。”我笑了笑，對於西蒙的小動作還是很享受的。畢竟，在這之前，我們從來沒有這麼親密過。
    西蒙遲疑了一下，寫道：“那你什麼時間走？”
    看到這個問話，不知為何，我心裏有些無可名狀的憂傷。可能是阿裏斯特太美了，而且與世無爭，在這裏生活就像是來到了世外桃源。但假期總要結束，分別近在眼前。
    “你開口說話的那天，我就要走了。”我笑了笑，“如果你討厭我，不想見我的話，隻要開口說話就好了，很簡單吧？”
    西蒙每次生氣都會瞪圓了眼睛，此時，又用那雙寶石藍的眼睛瞪著我。他低頭寫道：“如果我一輩子都不開口講話呢？”
    我笑了笑，打趣道：“那我隻好一輩子都跟在你屁股後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