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啦忘啦！”江一把他按在沙發上，對方還是瞪著他，從俯視角度看就像一隻委屈巴巴狗狗。
    “可是我還沒有說是誰！”眼淚掉得更凶了。
    江一突然就被氣笑了，看樣子還沒有醉得太厲害，這種時候還會玩梗。
    “除了他還會有誰啊？”
    季嶺歪了歪頭，止住了眼淚，像是在思考。
    隨後點點頭表示認同，眼淚大顆大顆：“真的？”
    “真的！”
    季嶺抽了抽鼻子，眼神黯淡，聲音也低了下去，“是我們季家對不起你，是我沒有知道哥哥他……我知道你愛……唔！”
    江一捂住了他的嘴巴，淚水順勢砸在手上，“不要自責，”像是哄孩子一般溫柔的語氣，“這不怪任何人，是我太傻了。”
    說是放棄了，但長達五年來的自我欺騙和執念，即使是灑脫如江一，在聽見這種話，心髒還是會猛然抽痛，伴隨而來的還有一陣陣刺入靈魂的記憶零散碎片。
    開鎖聲，戛然而止的談話，季嶺的吼叫，相擁而眠的兩人，還有那雙望向自己的眼睛，以及如今夜一般清晰的燈光照耀下，與自己三分相似的麵容。
    多可笑！
    自己被男友當作了替身，而他真正愛戀的人是好友的哥哥。
    撞破這一幕時江一剛讀大四，那天季嶺在國外學習深造的哥哥季飛千回國探親，家裏給他接風洗塵，宴請了親朋好友。
    季嶺自然邀請了江一，那時江一與李元木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有一段時間沒見麵。
    得知李家也會去，他欣然前往。
    但當時李家已經知道了江一和自家兒子在交往中，江一不想與他們家人碰麵。
    於是，讓季嶺留李元木在季家過夜，同時拜托好友不要告訴元木自己會去，想要給他一個驚喜。
    結果打開李元木住宿的房門那一刻，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
    所有人都覺得江一與他有幾分相似，唯獨季嶺沒有絲毫察覺，更未知李元木和自己哥哥過往的一星半點。所以之前江一把李母說的話告訴季嶺時，他倆都把這個當做玩笑話。
    那天以後的一切都太過混亂。
    江一拉住了因為憤怒想要撲上去的好友，季飛千神色如常，輕飄飄看了兩人一眼，留下一句“他隻是喝醉了，照顧好他”就瀟灑離去。
    路過仍在呆滯中的江一時，他駐足微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的確有幾分像我。”
    江一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也看向對方，季飛千雖然是季嶺的哥哥，但是麵容小巧精致，眉眼微微上挑，眼裏帶光，嘴角含笑，帶上與生俱來的氣質，奪目耀眼，漂亮得就像一位全世界寵愛的小王子，看上去是十八歲的模樣。
    江一那時與他相似的就是臉龐。
    季嶺被江一拉住不好掙脫，跺著腳吼了一聲：“滾！”
    季飛千嘖了一聲，不再看他們，仰著頭走了。
    江一隻覺得眼前的景色模糊得不像樣，躺在床上的李元木雖然離他隻有幾步之遙，但不知道為什麼，他沒有勇氣再向前。
    可能是他喝醉了啊！
    江一想，隨即用力地吸吸鼻子，大踏步向前，蹲在床邊握住了愛人的手。
    李元木的確是喝醉了，臉色潮紅，歪躺在床上，頭發淩亂地遮住了半張臉，即使這樣，也英俊依舊，莫名，一個念頭炸在他頭腦裏：他和季飛千很配。
    “元木啊。”他輕輕呼喚。
    對方微微皺了眉頭，像是聽見了，但是沒有動彈。
    “元木，醒醒，我來了。”江一輕柔地碰觸他的頭發，小心翼翼把亂糟糟的發絲撥弄到一邊。
    李元木感受到臉上舒服了許多，舒展了眉頭，微勾起嘴角，他說：“別鬧了，飛千。”
    不是“哥”，而是“飛千”。
    江一的指尖瞬間停在了他的發梢，頭發的柔軟感在感官裏不斷放大。
    明明燈光那麼亮，一切都被照耀得清楚具體，但是江一就是覺得眼前模糊得不行，模糊得他發暈想吐，就連近在咫尺的人都變得仿佛遙不可及。
    身後的季嶺低低咒罵一句，上前拉起了好友。
    “江一啊，他喝醉了腦子不清醒，等明天醒來之後好好談談好不好啊！”他惴惴不安，手足無措看著江一。
    江一想回他一個笑容，但是臉上僵硬到不行，最後他妥協了，輕輕衝好友點了點頭：“我知道的，明天我會和他聊聊，這是誤會，我知道的。”
    天真得就像一個傻子。
    回想到這裏，像那晚一樣的反胃感再次湧了上來，江一猛然扯離了回憶，他揉了揉肚子，努力壓下惡心感。
    季嶺像是哭累了，歪靠在沙發，頭枕在抱枕上，臉上淚跡斑駁。
    江一心疼得不行，去沐浴間拿了季嶺的毛巾，輕柔地幫他擦幹淨了臉。
    季嶺沒有經曆過愛情，對於感情的看法和當初的他一樣，覺得愛一個人就應該一心一意付出所有，把自己一顆真心赤忱地擺在所愛的人麵前，對方也會小心收藏、妥善保管、視若珍寶。
    所以就算是現在自己已經完完全全明白，徹徹底底死心，但季嶺依舊無法釋懷，即使他什麼都沒有做錯，這件事也與他沒有半點牽連，但是他愧疚得要命，在潛意識裏覺得對不起自己。
    哪有呢？
    江一把他扶到床上，蓋好被子，向他說了一聲：“晚安。”
    客廳一片狼藉，雖然困倦襲來，江一還是草草收拾了一下，重新蓋上蓋子，把它拖到了自己的房間。
    但願明天季嶺醒來的時候不要回想起今晚發生的事情。
    江一打了個哈欠，在沐浴的時候困得半眯了眼睛。
    昨天決定從自困的感情泥沼中走出來，今天就無縫對接迎來新生活。
    唔……按理來說不像話。
    但江一，被暖暖的水流衝刷著，在浴室暖黃色的燈光下，水蒸汽在身邊環繞，在這種家常的情形下，隻覺得放鬆和愜意。
    這才是該屬於他的正常生活。
    五年，他都為情所困，自造牢籠。
    何必？!
    當初他就算知道了自己是替身，還是淪陷在往日溫情中，無法回頭。
    現在放手之後，再回溯，發覺隻是大夢一場，無比荒唐，隻是夢醒，耗費了他五年光陰。
    江一沒由來有些委屈，像是在生自己的氣。
    到最後，他困得不行，連頭發都沒來得及擦幹，一股腦把自己拋上床。
    情啊愛啊，愛咋咋地！
    念叨著這句話，他睡著了。